陈一把电话打回去,但是已经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一直在重复着“您播叫的用户不再服务区”。
下午,联义的老大张宾找到了陈一的办公室。
还好张宾来的时候,显示跟陈一打了电话,陈一有所准备,不然,这个曾经的老熟人突然出现,他也认不出来。
张宾个头高大,跟左助的体型差不多,也得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体型健硕,但可能是年纪打了,三十多岁,也不在注重锻炼,身材稍微有点发福,不过一米九的个头,即便是稍微有些胖,也不会跟人一种胖子的感觉。
现在的这些道上的大佬们,早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那种大金链子小寸头,带个墨镜,八字走的那股痞气,反倒是穿着一身中山装,带着一款lotos的金框眼镜,光这个眼镜框,就得十几万人民币,手腕上带着一只劳力士的金表,这块表少说了也得三四十万。从里到外,套路这一股子金钱大佬的气息。
不过,张宾看到陈一的一瞬间,身上所有的姿态都放了下来,面带微笑,主动招呼道:“陈一,我的好兄弟,很久没见了!最近过的好吗!”
“只要你们过得好,我过的就好。”陈一笑着回复着。他早已经忘了跟这个人以前是个怎样的交情,所以在说话的时候,要尽量做到不近不远,不能让他们觉察到自己失忆的这个事情。
“当初要不是你跟薛老那边出现了一些分歧,这个廊坪市的江湖,还是你的,谁也动不了,可现在呢,哎,一言难尽啊,兄弟们最近这两年,混的很不好,失去了很多地盘,也被人家磨掉了很多锐气,现在的联义,再也不是你在时候的样子了。”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江湖势力,终究是要转型的。江湖拼杀,早已经不再适合这个时代。”
“话是这么说,我们也是在这么做。现在的联义,已经是集团性质的了,属于正规公司,做的是各种贸易往来。但这个世道,几千年来,就没有改变过,有黑就有白,不过社会怎么发展,江湖永远都在。虽然现在很多事情需要用钱解决,但是,钱还真不是万能的,白道有白道的法则,而黑道也依然有黑道的规矩,这是改变不了的,因为,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强者无敌。”
“不光人类社会,这就是生存法则,越强才能够越有生存的话语权,否则,永远都要被人家踩着,给人家做事。所谓的很多规章制度,很多法规条例,也都是给普通人设立的,社会上,总会有一些人,是凌驾于法规制度之上的。”
“没错,虽然好久不见,但还好,你的死相没有改变,我以为你在体质里面待的,都磨去了锐气了。其实今天我来找你,是薛老让我来的。”
“薛老?”
“对,薛老说你找过他了,想寻求他动用江湖势力来帮你的朋友在政坛上面有所突破,挤掉对手。但是他的对手,恰恰也是咱们江湖上的一大阻碍。狗强团伙,已经跟楠少的黑龙帮建立了联盟机制,铁道以南,那都是人家的地盘了,咱们动不了。但是,只要你陈一回来,我联义老大的这个位子,让给你来做!”
陈一摸了摸鼻头,眼睛里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种戾气,如果他现在有一面镜子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的话,他肯定会大吃已经,肯定不会相信,自己怎么回有这样的眼神。
“我已经隐退这么多年了,离开廊坪市也这么多年了,即便是回来,又能有什么作用?”
“江湖上,依然认你!你要是能来,不但能够把北城的那些小行会联合起来,甚至,南城的一些小社团也会站在咱们这一边。现在,咱们的处境相当于当年的三国鼎立。咱们所有有所没落,但是依然盘踞北城这片城区,拥有最多的据点和地盘以及商贸业务。而楠少的黑龙帮和狗强团伙,占据南城,把南城一分为二,吞占了咱们南城的很多地盘,现在由于咱们自身原因,也没法控制那么多,只能够退出南城,所以,只要你回来,我们能够重振旗鼓,有信心重返南城,不仅仅,收复我们曾经的那些据点,甚至,还能够打下更多的地盘。不管时代怎么变,我告诉你,规则永远不变,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只是以前可能是靠拳头,靠刀子,但现在,考的是枪,靠的是杀手,靠的是上面的关系路子。”
张宾说了一大堆,陈一也看出来了,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陈一回来。而陈一,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陈一。所谓江湖,他已经一点不动了,曾经的那些江湖经历,他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作为一个警校出身的人,不可能在继续做那些江湖的事情。
知道张宾离开的时候,陈一也没有给他一句准话,本来想拒绝,但是考虑到还想动用薛老的关系,所以,不能把话说得太死,只能说自己要在考虑考虑,而且,现在实际不成熟,就算是回归,也不会做张宾的位子。
张宾很遗憾陈一没有完全答应,但是也没有绝望,因为陈一没有把话说死。
陈一把张宾送到门口,看到张宾坐上了那辆气派的奔驰迈巴赫,坐在车里,点了根雪茄。
目送着汽车缓缓离开,陈一心里冒出一个声音:“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下午下班,袁朵朵到了陈一办公室,让他先别走,说晚上需要加班。
陈一很惊讶,没想到这种机关事业单位也需要加班,问道:“加班到几点啊?”
“你晚上有事?”
“也没什么事。”
“具体时间没定,是咱们乡派出所的同志,想找你,要和你们联防办联合办案,需要开个碰头会。”
“乡派出所的那帮人,都是一帮废物。我懒得跟他们一起合作,尤其是他们搞刑侦的那个王探长,狗屁不会,一点破案常识都不懂!”
“所以,他们意识到自己所里没有,后来打听到,你以前是侦探,就准备跟你配合了,你也别太不给面子了,都是一个乡的,该配合得配合不是吗。”
“行,我听你的,那一会,是我找他们去,还是他们来找我。”
“这次是他们求着你办事,所以,肯定是他们来找你。还是之前那个死亡的乡村医生小潘的案子。”
“行,那我就在这等他们。”
晚上七点,陈一已经在单位食堂吃过饭了,乡派出所的人也终于过来了。
来了几个刑侦科的,王探长也在其中,只是这次,王探长不再是走在最前面,而是跟在一个人的后面。这次他们带队的,是乡派出所的一个副所长,主管刑侦方面的事情,名叫金昌,满族人。四十二三岁,身体略瘦,个子不高,但是眼睛有神。
金昌以前当过兵,七十年代的时候,参加过南疆的战斗。扛过枪,上过战场,见过敌人的脑浆子在面前崩裂,也目睹过战友掉进敌人的陷阱被陷阱坑里的竹签子扎成马蜂窝。
乡政府的会议室,气氛非常严肃。派出所这边,五个人参会,陈一他们联防办,有四个,另外袁朵朵也在场,一共十个人。
金昌属于那种不爱说话的,但是别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会认真的听,必要的时候,插上一两嘴,而且,一旦说话,说的都是非常关键的点,短短的接触之后,陈一对这个人还很是钦佩。
一个老警察说道:“刚才,咱们只是简要的说了下,这个案子目前已经调查到的情况,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进展。上面已经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让我们一周内必须结案,所以,这次我们找到咱们联防办,希望能够得到陈主任以及联防办各位同志们的帮助和配合。那么下面,我们请王探长,来简要的说一下,他针对这个案件的一些看法。”
王探长抱着自己的浓茶杯,喝了一大口,表情有点尴尬。毕竟,这案子是他来负责,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出个眉目,弄得乡派出所处境很为难,不得已,有找到了联防办,弄得他也是很没面子。不过,当着自己的上级,以及乡长袁朵朵的面,还是得把持住自己的这股牛逼劲头,当警察不耍点牛逼,那还能叫警察吗?
王探长依然很高调,说道:“我王某人,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了,头一次,遇到这么难办的案子。说明,这个凶手,作案手段非常高明!我们都看到了,死者小潘的尸体,是在一口井里发现的,说明什么?说明,凶手是一个非常强壮的人,而且是个男性,因为这有这样,才能把小潘的尸体搬起来,扔进井里。而且,通过法医的坚定,死者小潘,不是被井水溺死的,而是头部遭到撞击,而且,身上有触电的痕迹,电击致死,是他死亡的直接原因,所以,井口不是小潘死亡的第一现场,应该在距离那个井口大概一公里到两公里之间。我建议我们以井口为圆点,调查半径两公里以内的居住人家,只要是有电的地方,就有可能是真实的杀人现场!”
也不知道王探长说完自己的这套推论之后,他自己能不能信服自己,反正陈一是不屑一顾,想不到这是一个老刑侦警察该有的推理。
金昌可能也绝对不太对,看了眼陈一,问道:“陈主任,你的看法呢?”
“我跟王探长的推论有些不太一样。我观察过案发现场,井口周围,都是泥土,而且,因为临近水源,土地比较湿润,脚踩上去,会留下脚印。当时我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地上没有任何擦蹭式痕迹,也没有较为沉重的脚底印记,说明,凶手没有将死者的尸体进行拖拽或者背着运送到这里的可能性。所以我认为,杀人的现场,就是井口旁边的位置。“
“不对,井口旁边没有出现搏斗的痕迹!而且,你难道没有认真听吗,法医鉴定是电击致死,周围两电线杆子都没有,怎么会电死人!”王探长马上反对。
“电死人,不仅仅是需要电线杆子,警棍经过改装,也能电死人!而且,我在案发现场,照小潘的好朋友顾明和张小敏自信的询问过小潘的一些情况,从家庭情况到身体状况,我得知,小潘是患有先天性心脏那个病的,对于患有心脏病的人来说,即便是没有改装过的电棍,也照样能够把人电死!而且,就是一瞬间的事!您是当警察的,对于警用电棍的威力,应该不是不知道吧。”陈一说到。
陈一之所以这么肯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那天晚上案发的时候,他正跟杨芜在那片荒芜的阴地看风水,他看到了小潘的影子,甚至看到小潘的身影在刨坑。从小潘活着到死亡,总共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所以,根本不需要搏斗,也不需要什么拖拽,直接电死,然后往井口里一推。
甚至,陈一在想,从始至终,凶手就都在井口旁边埋伏,甚至说,凶手在五分钟的时间里杀了小潘,然后自己没有离开现场,依然在附近藏着,直到陈一他们离开,凶手才离开!
“你的查案思路是什么?”金昌问到。
“高电压的警棍,一般人是买不到的。整个乡,能够拿到警用电棍的,只有你们派出所,你们每一把电棍都是有备案的,你们回去调查,案发当天晚上,都有哪个警员把警棍带出去了。”
陈一说完这话,王探长又火了,气冲冲的吼道:“陈一,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非得觉得是我们派出所闹出的事情啊!之前苏运通副所长坠车死亡,你就查我们派出所的警车,说警车车门被人做过手脚,是有人故意谋杀的,现在,苏运通的案子你查不出眉目,就又开始把别的案子往我们派出所里引是吧!你在他妈的胡说八道的话,信不信老子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