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无鬼,鬼何以侵之,吾心无邪,邪何以扰之,吾心无魔,魔何以袭之。”
这是杨芜给冷夏的那个符篆背面所写着的字。
以前,对于人生命的奥义,古人从没有停下追寻的脚步,他们去寻找真理,寻找生老病死的这种死循环。后来有人结合宗教,提出这样的对于祝由的初步认识。顾鬼神之病皆由心生顾祝由之治,针对七情六欲相乘而袭的病患,所以其根源在于心。
人,之病,皆因心而起。相由心生,世间万物,若是没有了心中所想,便也都荡然无存。治疗心病,这就是祝由科目的治病依据。也许现在很多科学是不承认的,以至于祝由一科也早已经在这世上荡然无存,没有人再回去研究它的几个治病法术,因为这些,都成了封建迷信。
但可以说,有很大部分,是迷信,是很多不懂的人打着祝由的旗号到处骗人,从古代就有,这种神棍骗子一直存在,甚至,这个祝由科之中,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骗子,而真正的懂的人,也不一定出山。
而杨芜,也许也不懂,因为他自己对这种东西,也都是将信将疑。只不过,这个符篆,是他师父留给他的。他的师父是个道士,但是用了毕生精力去研究祝由,临死,赠给爱徒的,竟然不是道家的法器,而是祝由科的一个符篆。这个符篆究竟有什么功效,杨芜不知道,但他师父却说,这东西,才是真正的宝贝,让他一定要保存好,要世世代代的传下去,只要有这个在,就能够证明,祝由这科的真实性!
陈一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好像完全瞎了。
他站起身,抬腿往前走了一步,感觉地上软绵绵的,好像踩着棉花。一边小步的往前走,一边伸手到处摸一摸,什么都摸不到。
没有光亮,看不见任何东西,没有声音,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但却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驱使着他不断的往前走,没有目的,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思想。
如果是一般人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一定会非常恐慌。就算是陈一这种身经百战的人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未知状况,也一定会担惊受怕。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没有任何恐慌,好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的一样。
果然,在他漫无目的的走出了一段路程之后,最前方,有了一个光点,随着自己的不断前行,这个光电越来越大,白色的光,慢慢的形成了一道门,走出这道门,陈一眼前,有了景象,也有了声音。
对这个场景,他似曾相识,好像来过,来过无数次,也好像没来过,这是第一次到这里。
一条宽敞的街道,街道两边,是说不出什么年代也说不出什么国家兼职风格的建筑物,建筑物普遍都很低,两三层楼的样子,只有窗户,没有门,每一款扇窗户里都亮着灯,灯光昏暗,好像是拉住的光芒。这些窗子子的光芒,汇聚成了一条牵引线,随着这些光芒的指引,陈一也继续往前走。
他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些意识,他想到了给死人点的长明灯,长明灯不灭,就能够给亡灵照亮前行的路。
千盏万盏的长明灯在窗子里晃动着,照亮着这条街道,也指引着陈一前行。
他脑子里依然没有太多的想法,也没有丝毫因为陌生而感到恐惧。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就是这一行顺从着自己的心意不断的往前走。
街道越走越窄,前面又水流的声音,好像是一条河。过河的桥头,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坐在那里,那女人长得好亲切,一脸的慈悲,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什么都没有。
“你走过了黄泉路,现在,要过奈何桥了。喝了这碗趟,上辈子的一切,你都会忘得一干二净。”那个女人端着碗跟陈一说到。
“忘了一切?可我现在,本来就已经忘了一切。”陈一迷迷糊糊的说到。
“那你一定是除了一场意外才来到这里的,意外离开的人,如果没有留下怨念,那基本也不会留下任何的思念。既然如此,也就省了这碗汤,你过去吧,过桥的时候,不要往下看。”
“看了会怎么样?”
“河水里,是你的死相,是你死前的一瞬,那象征着你前世的结束,既然结束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往前,去迎接你的来世。”
“好。”陈一点了点头,往前走。
走到桥的中间,他突然挺住脚步,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是谁?
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过头,桥头,站着一个女人。孟婆不让这个女人商桥,在劝说着让她喝了这碗汤,然后赶紧回去,忘了这里的一切。
女人不愿意回去,一直朝着陈一这边大喊着他的名字。
这女人是谁?陈一完全不记得了。
“陈一,你回来!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快点回来!”女人喊得撕心裂肺。
陈一本想不去理会,现在的他,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走过的桥,踏过的路,对他来说,都已经结束了,越往前走,身后的景象也就变得越模糊,现在,连那个大喊大叫的女人的脸都已经看不清了,冥冥中,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要在跟过去有任何瓜葛,这就是宿命。
陈一不在理会,回过头来,继续朝前走。
路越走越窄,本来宽敞的桥面变成了独木桥。而眼前的光亮也越来越亮。
这是他走过的最长的一座桥,听到的最为汹涌的桥下流水的声音。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忍不住的朝着桥下看了一眼。
桥下没有水,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就在他要抬起头走下独木桥的时候,突然,桥下这黑乎乎的地方出现了一些景象。
他看到了自己,他看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面,好像是一个酒店的房间,他端起一杯咖啡,喝下去。然后穿衣服走人。
画面就这么简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血腥。
刚才孟婆说了,这个画面里,会出现他走向死亡的那一瞬间。自己怎么喝了一杯咖啡就死了呢?
当陈一有了这种主动思想之后,马上,他更多的主动思想全都冲进了头脑中。他突然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事情。他想到了自己临死之前,不是在宾馆里,而是被人用乱棍一顿打,应该是被打死的?
等等?难道说,自己不是被人打死的?而是……而是这杯咖啡里有毒。自己喝下那辈咖啡的时候,已经中毒了!那杯毒咖啡才是自己真正的死因?
这时候,陈一又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又是那个女人,喊的撕心裂肺,本来已经模糊的视野,现在似乎又能够看清了。他看到了那个呼喊他的女人,也想起了这个人,没错,是冷夏,冷夏来了!
前世的更多记忆也都开始逐渐的重进陈一脑海中,不仅仅有他生前记忆的这些,甚至,被他遗忘了的那十年的记忆,也都迸发式的出现在陈一的头脑中。
他看到了自己失去的那十年的样子,他看到了自己凶狠的眼神,他甚至看到自己手持砍刀带着一帮江湖混混重进人群里砍杀的血腥场面,看到他将毒品贩卖出去,手中拎着两箱子钞票邪气的笑容,他看到了自己的眼神,但是陈一确定,那不是自己!
这时候,记忆在迅速的从后往前推进,十年好像电影倒放一样倒回去,他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节点,自己,好像被什么人推进了手术室……
就在他的全部记忆点要完全了连贯起来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那是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很是可爱,女孩天真的看着他,稚嫩的声音说道:“叔叔,你能救救我吗?”
当女孩说完这句话,突然,小姑娘的半张脸被炸的皮开肉绽,这种带有爆破性质的手枪子弹,出自一把警用手枪,而持枪的人,竟然是陈一自己。陈一发现自己手中,拿着这把枪,手枪的枪口,还冒着青烟!
陈一突然想到,在他失去了十年记忆之后,刚刚复苏的时候,在自家的侦探所里面,出现过一个要找他破案的老太太,那老太太拿着一张照片,说自己的小孙女已经失踪了三天了,想让他找到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叫秦玉荣!
陈一的碎片式的记忆再一次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幕,他看到自己在警局领导的办公室,把这把手枪放在领导的桌子上,然后,摘下自己的警衔,眼神没落,跟领导说道:“我不配当警察。”
突然,他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两个身着古代官兵制服的壮汉,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知道他们个头很高,两个光兵架住他,陈一毫无招架之力。
“他已经要变成恶灵了,不能在在这里耽搁,快把他带走!”远处一个声音怒吼道。
陈一一边挣扎一边大吼道:“我不走,我要回去!”
“快点快点,他已经有了前世的怨念,要成为恶灵了,快点带走!”那个声音又想起来,他感觉到那两个官兵服的壮汉拖着他的身体朝着前面使劲跑。
“我不能过桥,我要回去,救我,冷夏,救我!我不能就这么去了!”陈一大喊到。
冷夏见陈一马上就要被带下桥了,突然掏出杨芜给他的那个符篆,当符篆逃出来的一刹那,地动山摇,孟婆看到之后,不敢再拦着冷夏,甚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冷夏意识到自己手中这个符篆的威力,高举起符篆,符篆上面的光芒四射。
突然,空洞的黑暗上空,传来了一个声音: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一语说完,陈一他们前面的地面裂开一道道的缝隙,从缝隙之中,钻出一个个的骷髅士兵,这些士兵阻挡住了抓着陈一的官兵的去路。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召来的阴兵?”官兵惊慌失措。
“这个人,不能就这么被你们带走,他的阳寿未尽……”黑暗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差两步就要走下这奈何桥了,层层阴兵见前方的路完全阻挡住,他们过不去。陈一挣扎的脱身,转身朝着后面就跑去。
他脚下并没有路,他是看着远处冷夏举起来的那个符篆所散发的光芒认路往回跑的。
陈一跑的气喘吁吁,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冷夏惊醒,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睡着了,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里一直攥着杨芜给她的那个符篆。
已经清晨五点多了,他看了眼陈一,陈一依然没有动静。她突然感觉到无力,也许这一晚,真的是陪伴陈一的最后一晚了,人之将死,他再也回不来了。
“你怎么这么狠心就丢下我了,我那么爱你,你对得起我吗!”冷夏哭着埋怨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
当一滴眼泪落在陈一手上的时候,陈一的手指突然懂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皮也在微弱的颤动,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