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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自食
    待顾焕带着道士走后,顾家院子里变得安静起来,村人们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慧通,虽争相与他说话,想请他看命格的,但都不敢大声喧嚷。
    慧通言辞和蔼,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躲在客房里一直透过窗户观察外面情景的甲三三人都有些目登口呆,慧通和爷交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他们却没想到,这平时一句话绕十几圈的老和尚竟然也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老和尚恭维起人来,简直比跑堂小二还溜啊!
    看他把顾小姐给夸得!
    恐怕这老和尚已被爷收归旗下,三人不由暗忖。
    这边气氛热闹而良好,帝京容德绣庄此时却正陷在言语风暴中心。
    “大哥,这闹什么呢?”一个推着板车的大汉停下来,摘下帽子扇着风,同时也伸头往里看,“有猴戏?”
    正踮着脚看热闹的人回头瞅了一眼,“什么猴戏在当街演?容德绣庄出事儿了。”
    “容德绣庄?”汉子把脖子伸得更长,容德绣庄可是帝京数一数二的大绣庄啊,里面光一条手绢就是他好几个月的收益,这个热闹得看看:“出什么事儿了?”
    旁边就有八卦的人接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绣庄门口死了不少的鸟雀,可就几只鸟雀,那血却流得啊,得有三指厚,打更人说他五更的时候从容德绣庄门口过,一脚踩下去就跟趟水儿似的,拿灯笼一照,才看清是血,当即就给吓瘫了,后来巡城校尉听到嚎声过来一看,五个吓愣了三个。这不,天大亮才敢来人收拾,那血一冲就满街都是,现在还没收拾干净呢。”
    汉子听得一愣愣的,刚才踮着脚看热闹的男人有回过头来,露出森然一笑:“大家都说这容德绣庄是撞到邪物了,还是专以放血为乐的邪物!”
    汉子登时脸色发白两腿打颤,这时恰有两个沾着满裤腿血迹的巡城校尉走出来,斥道:“胡说什么,这是有人故意作祟,府尹大人正在调查呢。”
    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群众没一个相信的,甚至还有站得远的人喊道:“要是人作祟,几只鸟雀能流那么多血,还就围住容德绣庄不散?”
    据说巡城校尉过来冲洗之前,那些血像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圈着似的,都有三指厚,却绕着容德绣庄不往外流。
    一有人说话,众人的嗡嗡声顿时响起:“别不是这容德绣庄的东家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害的东西过来报仇吧?”
    “那李夫人挺好的,逢年过节都会让人在城外施粥。”还有人反驳“怎么可能做什么亏心事吗?”
    立即就有人不同意,大声嚷道:“好什么,只是做面子吧,前年我老汉担着两挑子炭进京来卖,不慎被这容德绣庄李夫人的车马冲到,那马夫下来就扇了我俩大耳刮子子,然后扔下来两钱碎银子了事。可怜我没被撞出什么大碍,反而因为被扇那俩大耳刮子聋了一只耳朵。”
    “真的啊,这也太欺负人了。”
    嗡嗡议论声再起,两个巡城校尉对视一眼,扶着刀挤出人群,不管李家怎么厉害,但这么多流言恐怕怎么也禁不住,他们两个小人物还是莫多言语了。
    “不过,这事可真邪门儿”,其中一人想到容德绣庄中那夏小姐所住阁楼上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冷战,悄声跟同伴说道:“说不定真是邪物作祟,那要是人做的,怎能这么久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另一人看着稳重些,皱皱眉,道:“休要议论,被李家的人听到,你这个小校尉也别干了。”
    容德绣庄内,李夫人正脸色煞白的拿绣帕掩着鼻子,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坐着,听府尹对夏雪的问询。
    “夏小姐,刚才衙役来报”,府尹荀大人听罢急急走过来的衙役的低声报告,看向坐在对面的夏雪,“你的床底下,也有血,床板上还有血迹书写的,妖人害我等性命,几个大字。你…昨晚什么异状都没察觉到?”
    夏雪本就白如纸的脸色添上了几分灰,她紧紧攥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大人,小女子…”到嘴边的“什么异状都没察觉”,换成了“昨晚恍惚听到屋里有人走动的声音,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若说什么都没察觉,岂不正是这些血迹都是来报仇的东西留下的?
    然而夏雪没想到,她的话一落下,一直稳如泰山的荀大人却忍不住抖了抖:这不是被脏东西魇住了吧?衙役们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半点人为之迹都没发现,夏小姐又这么说,是人干的可能性便不大!
    正暗自琢磨着,仵作进来回报:“大人,那些鸟雀均是无疾而亡,血全是鸡血,相信并无涉及人命。”
    没有人命就好办,荀大人刚松了口气,李夫人的兄长李度大步进来:“荀大人,此事你务必要查清楚,我李度的妹子竟然也有人敢陷害。”
    李度曾任安南经略使,开春时才调回帝京,被封镇国公,负责训练江北大营今年招募的新兵。
    一般官员自然看见李度就怵,找不到嫌疑人也要捏造个,但荀大人曾是吴大老爷吴密的门生,而现在的吴大夫人正是李家的大小姐,两家关系十分亲厚,荀大人想了想还是直说道:“不瞒国公爷,下官查了足足两个时辰,半点消息未得,看来真非人为。”
    李度拍拍妹子的手,在旁边坐下来,冷笑道:“荀大人也相信这个,难道想用一句非人为来结案?”
    荀大人面无异色,躬身道:“下官曾听说过一则逸闻,淮宁当地一户人家的公子,外出打猎时堕马晕迷,再次醒来,行止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后来更自称是当地普安寺中刚圆寂的方丈大师,诵经礼佛靡不熟悉,现已经弃了眷属家资在普安寺中修行,那寺中弟子也咸以师礼之。”
    “荀大人给本官讲这灵异故事”,李度缓缓品了口茶,淡声问道:“是何意?”
    荀大人呵呵一笑,身子压得更低,“下官只是想说,下官很相信鬼神之事,且敬之畏之。下官看来,这事很能是借居在此地的夏小姐招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东西。它,恐怕已经记住了容德绣庄,依下官之见,李夫人还是请来菩提寺的大师做上一场法事为好。”
    没扯上李夫人,相信李大人不会紧追不放吧。
    李度沉默无语,李夫人却拍桌呵斥:“这其中定有人弄鬼,荀大人身为朝廷命官,难道想如此草草结案?”
    真按邪物作祟判了,容德绣庄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夏雪更是着急,这位荀大人刚才的话,不是把她指为不详之人了吗?或许还会是妖人?事情闹得几乎半个帝京都知道,这样一来,她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况且,她正是想用此法害顾明月,怎么今天事情却发生在自己身上?保不准就是顾家的人发现,然后给她来了个将计就计,那她派过去那个道士,会不会也将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些,夏雪心如火煎,咬咬牙开口道:“荀大人,其实小女子有怀疑的对象。”
    什么怀疑对象?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查到的荀大人,已经决定回去朝三清祖师爷好好磕几个头,此时就不大感兴趣地问道:“哦,夏小姐但说无妨。”
    “此事说来话长”,夏雪斟酌下词句,凭着前世十几年宅斗经验编了套说法,“之前我曾被继母误会赶到夏家祖宅,期间不堪祖宅仆妇的欺辱,听从奶娘的话找到顾家村一户人家,户主顾攀曾在夏府上做过侍卫,我求他念在旧情份上收留一段时间。顾家夫妻二人答应得好好的,我住下来后,平日里却经常听他那妻子的呵骂,顾家子侄更是经常在我身边转悠戏言相挑。”
    夏雪说着羞愧得低头:“我的奶母丫头看不惯,就和他们争吵过几句,之后顾家子侄便不常来,但顾攀之妻却更以呵骂我为能事,经常驱使我为他们家刺绣,后来他家女儿外出回来,竟看我分外不顺眼,当晚就让其父把我暂居那间屋子里的东西搬个精光。后来,他家女儿还以收取借宿费为借口,把我身边的珠钗搜刮一惊,就连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副镯子也要抢去,我自然不给,却不想惹恼了他们,第二天就通知到我继母那里,怂恿着人把我带回了祖宅。”
    “着实可怜”,荀大人点头,又拍桌子,“着实可恶,不过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等等,顾攀,这名字怎么好像听过?
    夏雪捏着手帕拭泪,“大人,小女子一向与人为善,有过仇怨的也只有这家,除了他们会弄鬼害我,我实在想不到他人?”
    李夫人此时已经分外反感夏雪这个麻烦,当初她就觉得夏雪的法子不妥,现在倒让容德绣庄也沾一身腥,不过能拉顾明月到大牢里吃一番苦头也不错。
    “荀大人,您还不派人下乡拿人去?”她皱眉质问。
    荀大人已经想来起来那顾攀是谁了,那汉子挺老实的啊,不过对上李度冷冷看来的眼神,他忙起身叫衙役进来,如此这般给吩咐了下去。
    “等人押解过来需请李夫人夏小姐上堂对质”,吩咐完,荀大人转过身笑眯眯道。
    “为了查清此事,小女子愿意上公堂”,夏雪毅然答道,“但我青姨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关系,大人还是不要传唤了。”
    “可以”,荀大人爽快点头,“不过,事情总归发生在容德绣庄,李夫人到时得派个下人过去。”
    “没问题”,李夫人缕着帕子,转头对兄长道:“哥,我回去收拾一下,满身的血腥味冲得难受。”
    李度颔首,待妹子出去,他便对荀清道:“一大早就辛苦荀大人,第一楼,我做东。”
    荀大人闻言,也不客气,之前在吴府做幕僚时,他和这李度也同桌吃过饭食,了解这人从不虚套。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徒留夏雪坐在客厅中无人问津,她握紧双拳,缓缓起身,荀大人既然改变了说法,那就是慑于李度的压力想找个替罪羊,顾明月这次绝逃不了。
    吴缯听到消息后陪母亲过来看姨母,他很好奇,先去被鸡血糊门的阁楼看了看,又叫过来几个小丫鬟问事情缘由。
    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吴缯听得头脑发晕,最后也算弄清楚了,突然他面色严肃地看着一个小丫鬟问道:“等等,你说是什么人弄鬼害那夏雪?
    被点住的小丫鬟脸色白白,小心翼翼道:“是夏小姐家的旧仆,据说那一家人抢…”
    “我问你那家人叫什么名字?”吴缯不耐烦道。
    “姓顾”,另一个小丫鬟代答,“好像叫顾攀,荀大人已经派人去传唤了。”
    “他妈的”,吴缯一下子站起身,问清那荀大人去了哪里,就叫小厮牵马,也不管后面追出来的母亲的询问,他挤开门口的人群,便骑上马直奔第一楼。
    跟着小二的指使来到天字雅间,吴缯一脚把门踹开,当看到正位上端坐的黑衣男人时,他立即弱弱地喊了声:“舅舅。”
    李度看他一眼,威严开口:“冒冒失失的,成个什么体统?”
    吴缯想到他是为什么来,立即不弱了,昂头看向荀大人:“荀大人,你什么意思,那个夏雪一篇信口雌黄,你就要把翩…顾家人传唤过来审问?”
    荀清起身拱拳,“小吴大人,请坐,至于说这件事,且不论是不是邪物作祟,那夏小姐都是苦主,她提出可疑人物,本官自然要查问一二。”
    “缯儿”,李度放下酒杯,问道:“听你言语之间的意思,和那顾家人认识?”
    吴缯面对着浑身一股杀伐气的舅舅总是有点熊,挠挠头坐下,老实回道:“我和顾炼不是同窗嘛,夏雪说的那顾家人正是顾炼的二叔,我还去过他们家,一家人都是好人,怎么可能是夏雪说的欺负她又抢她首饰的人!”
    李度笑笑,沉声道:“可你姨母那里是做生意的地方,落个邪物报复的名声,以后还怎么做生意?总得有人挡挡,既然认识,就稍稍惩戒一下吧。”
    “可是舅舅”,吴缯不同意道,“这事不可能是顾家做的!再说了,那大街上现在都传说容德绣庄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弄个替罪羊也压不住。”
    “非也,有证据,又有弄鬼之人,流言很快就不攻自破了”,李度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倒让他冷剑一般的气势柔和几分,“再者,只是对他们稍作惩戒,你若觉得过意不去,舅舅让人给他们送千金补偿。既可解你姨母之窘境,又可让那家人获得意外之利,两全其美。”
    “什么两全其美”,吴缯脸现怒容,一时口快道:“翩翩家才不缺你那千金…”
    “翩翩?”李度感兴趣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拍拍外甥的肩膀,笑道:“看来你和这家还不止一点的熟悉,那夏家千金可是说了,顾家的丫头抢了她不少首饰,能不缺钱?”
    吴缯呸了一声,“她心口胡诌您也信!就算要找替罪羊,也不能是顾家。”
    “谁让夏小姐那个苦主就提到了那顾家”,李度摇头,“如此小事,缯儿,不要再说了。”
    “那个”,一直没机会插话的荀清道,“下官有句话要说,国公爷啊,下官对那顾家只是例行讯问,如果他们家没嫌疑的话,自然是要放了的,不能胡乱定罪啊。”
    吴缯顿时哈哈大笑,朝荀清竖起大拇指:“荀大人果然不负耿直清正之名。”
    李度态度不变,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那若荀大人不能在十日内结案,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耿直清正·荀清不由地抬手擦擦额上的汗珠,他更多的是看在这小少爷的面子上才如此说。听到李度的话便只能认道:“好”。
    “舅舅,便是以邪物作祟结案”,吴缯想了想又开口,“也是有例可循的,我在文渊阁翻阅古籍,昨天还看到一条前朝邸报,说的就是一件无主杀人案,最后结案辞里写的就是鬼魂索命。姨母那里的生意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请和尚们诵几天经不就好了?”
    李度之所以坚持,一是为维护自家妹子,二就是他根本不相信什么异哉传闻,这件事定是人为,然而荀清找了半天也没一点线索,他便想就着夏雪提供的可疑人查一查,不管是不是他们,背后指使者见朝廷如此严追,一定会十分恐慌,找起来也就容易些。
    “必须严查”,他将杯中酒饮尽,站起身,“荀大人,顾家人若无嫌疑,判不判都随你意,但若十日之后还查不到真凶,本官便只好请旨,亲自带兵查了。”
    荀清脸色一凝,正要说话,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在外喊了声:“大人,有线索。”
    荀清立即神情振奋,亲自去打开门:“快讲,是什么线索。”
    两名衙役恭敬地见过礼,道:“我们在西城几里外的一个村子里抓到两个可疑的兄弟,一审之下,才得知,他们是帝京一个混子帮派中的小喽啰,昨晚曾奉命去一家门口涂鸡血,但是后来两人遇到门神显灵,什么也没做就回家去了。”
    “什么帮派?去谁家涂鸡血?”荀清连连追问。
    “正是英雄帮”,衙役回道,“人家就是花叶县顾家村的一户人家。”
    “莫不巧的正是那顾攀家?”荀清自言自语,随即击掌道:“不管如何,这户人家定是关键,你们去问清楚,若正是先前的顾家便不用再去传唤!”
    衙役们答应着退下,荀清转过身,笑道:“国公爷,下官有种预感,今儿就能破案。”
    正说着,楼梯上又一阵脚步声,“大人,花叶县县令接到一名想以讹言害人的道士,审问之下,牵涉到了夏侍郎府上的大小姐,那里来人请您开一张审讯令,再一个就是想邀您去同审。”
    花叶县县令张大海那就是个怕事儿的主,牵涉到侍郎府上的人还敢审?荀清暗自琢磨着,其中必有猫腻。
    不过这好几件事连起来,中心都不出顾家和夏雪,荀大人想了想,点头:“你回去让人备仪仗,咱们到花叶县去。”
    吴缯上前两步,“荀大人,本官同去。”
    荀大人转头向李度请示,李度也察觉这事恐另有隐情,便道:“走吧,本官一起。”
    出门前,荀清又叫来两个衙役,让他们去顾家村接应之前派过去的人,然后直接去花叶县县衙。
    “对了”,走出第一楼,吴缯提醒,“夏雪现在也是嫌疑人,直接和英雄帮的人一起押过去吧。”
    荀清想说这好歹是侍郎府的千金,怎么的几分薄面得给吧,但他虽然清正,对吴家的感恩之心也不弱,当下脑中想一圈就同意了这小少爷的要求。
    “荀安,你去侍郎府告知一声,他们府上的小姐涉嫌纠纷,得到公堂上审讯,夏侍郎可以同来听审”,不管怎么说,荀清还是愿意给夏侍郎这个面子的。
    原告和嫌疑人,那可天差地别,贵族千金,便是连公堂的边都不会踩,夏雪为了躲避不祥之人的名声自曝其短,愿意上公堂,已经是咬牙后退的一步了,却绝想不到,只过半个时辰,她就成了嫌疑人。
    这个消息更是在两名衙役面无表情地从容德绣庄带走夏雪时,传得纷纷扬扬。
    不知何人在人群中爆料:“听花叶县过来的衙役说,他们那抓住一个骗人道士,根据那道士的招供,又抓到了后面的线人和与线人接洽的人,审过才知道,这夏家大小姐还派人去顾家村一户人家去涂鸡血扔鸡鸭尸体,想要先用这引起村人恐慌,再让道士趁虚过去把人家的姑娘当做邪崇带走。说是去度化,其实要那道士把人姑娘给卖到窑子里去呢。”
    这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听得津津有味的群众感慨声讨不已:“可真是毒啊,还以为大门里的小姐都是心善的美人,没想到也出这比毒妇还毒的!”
    夏雪听着路周围的嗡嗡声,双腿竟好似灌了铅似的,她不停回想暗问,怎么回事,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展冥正在茶楼饮茶,看到下面嚷嚷而过的人群,便让清明下去打探一下是何事。
    “大人,据说是夏小姐想用谣言害人…”,清明下去时,人群中的说法又变了一个版本,他听了满耳朵上来,就一股脑地都跟自家少爷说了,“…却没想到夏小姐没害到人,反而自食恶果,邪崇找到她身上了,才把容德绣庄弄成了那个样子。府尹荀大人这是正要去花叶县汇同审问呢!”
    展冥没把话听完就站起身来,他直觉这事跟顾姑娘有关,虽然还有点不相信夏雪的狠毒,他却定要过去花叶县看看的。
    一个小小的案件,竟引得帝京府尹亲自下去审问,再加上浓厚的灵异色彩,颠覆人们传统认知的千金小姐,不少人都追着一起到花叶县去听审了。
    许许多多的人要坐船,这可乐坏了码头上的船主,既能赚钱又能看看热闹,简直再好没有了。
    而刚在驿馆安歇住的八国使者们,才出来想要逛逛大庸朝的帝京,却有些失望地发现,书上说的那种摩肩接踵挥汗如雨的场面帝京根本没有。
    不过,比起他们的国家来,还是热闹非常啊,失望过后,使者们便继续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府尹传召,慧通便跟着顾家人一起出来了,有他的面子在,相信府尹不会为难小姑娘。
    然而船行半路,竟又有两名衙役赶来,叫转道去花叶县。
    顾明月一家虽莫名所以,但心中坦荡到哪都不怕,去花叶县就去花叶县,那里他们还有熟人呢。
    刚到县衙门口,吕天翔就拿着水火棍接了出来,他看看小表妹,这才问顾攀夫妻道:“姑,姑父,那道士说的那些胡话村里人会不会瞎传?”
    公堂上,吕天翔已经听清事情原委,虽然说道士被当成骗子抓了过来,但却不能保证顾家村的人会不会记住这道士的话,以后再寻闲话。
    想想那道士交代的,吕天翔就恨不得一闷棍把人打死,幕后之人竟然要把他家小表妹卖到窑子里,简直孰不可忍!
    顾攀还不知道这事,听到侄儿的担心,就笑着朝慧通拱了拱拳:“多亏这位大师为咱翩翩说好话,翩翩是好命格,不会有人再信那道士的胡说。”
    吕天翔闻言放心,朝那和尚施一佛礼道谢,然后对顾明月道:“翩翩,你别怕,不管幕后之人是谁,今儿咱们定要揭他一层皮。”
    继而小声道:“我已经跟哥几个都交代好了,太爷让打板子时,都给他往骨头上招呼。”
    慧通不由念了声:“阿弥陀佛。”
    众人都看向他,他和蔼笑道:“这正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施主们可要谨记啊。”
    顾明月笑道:“还是大师佛法高深。”她刚才还跟表哥使眼色不让他多说来着,没想到慧通大师不是那种只坚持“慈悲为怀”的迂和尚。
    倘若做了坏事不受惩罚,那这世间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慧通笑眯眯施一佛礼:“多谢女施主夸奖。”
    吕天翔抽抽嘴角,怎么这什么大师好像得到奖赏的小孩子一般?他摇摇头,侧身道:“咱们都到公堂上等着吧,大人派人到帝京带幕后之人去了,说不定府尹大人也会来,翩翩啊,你如果害怕,就在堂外听审。”
    “我不害怕,不过我也没准备上堂”,顾明月笑道。
    这件事本就和他们家牵连不上,被府尹传唤时他们还不知道为什么呢,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咬他家了,路上一家人就说好了,由父亲上堂。
    公堂外围得人不少,因为有吕天翔在前,他们一行人进去也容易。
    顾攀让妻女等在外面,自己就跟着吕天翔上了公堂。
    县太爷很好说话的样子,顾攀跪拜过,便立即让他起身来。
    顾焕在一旁站着,转头跟外面的顾明月和顾氏笑笑,无声说了句没事。
    县太爷这边可有可无地问了顾攀几句话,目光无意间看到站在公堂外的一个老和尚,立即惊站起身,下堂而来:“慧通大师,阿弥陀佛,请到公堂上坐着旁听吧。”
    张大海无事时跟着妻女去过大菩提寺,自然见过慧通大师,对他的佛名更是崇敬非常,没想到大师竟为这一家人亲自来了?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顾家人,他暗自决定日后一定要多多照顾这家人。
    慧通和蔼笑道:“施主自管升堂审问,贫僧在外看看就好。”
    张大海也不敢强求,闻言转身就要衙役去后堂搬椅子来,还强调着多搬几张。
    于是蹭慧通大师的光,顾明月和她母亲,欧阳端,顾概,都得到堂外的一把座位。
    人群私语喁喁,“真的是慧通大师啊,我有幸见过大师,没想到还能挨这么近,快往前站站,蹭蹭佛光。”
    “这家是什么人家,跟慧通大师关系这么好?那道士也真有胆,敢到人家家里去胡言乱语。”
    县太爷拍了下惊堂木,外面的低语声才好些。
    “府尹大人到了”,这时外面有喊声响起,“众位快让让,嫌疑犯也提过来了。”
    嫌疑犯三字让本就神情恍惚的夏雪摇晃了一下,人群分开,她看到顾明月,脸上的表情顿时变来变去。
    “国公爷先请”,荀清侧身,让身着常服的李度前走,李度摆手:“我不上公堂,你和张大人好好审问便是。”
    惶急慌忙迎出来的张大海听见国公爷三字,跪得更加彻底:“下官参见荀大人,国公爷。”
    一番见礼谦让,夏雪和英雄帮的东子哥,结巴兄弟,都被带上了堂。
    张大海拍响惊堂木,先将英雄帮三人审问。
    堂外,吴缯蹭到顾明月身边,扯扯她的袖子,低声问:“你没事吧?”
    顾明月刚才就看见了他,但人多不好打招呼,此时虽然在听那三人的供述,还是耐心道:“一点事都没有。”
    想了想,又问:“你怎么也来了?”
    吴缯便低着声音把容德绣庄的事给大略说了说,还说到夏雪故意攀扯她家的事。
    顾明月轻轻嗤笑:“又是她,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得罪夏雪了?总这么害我,只不过,我猜她现在肯定后悔的要死。”
    吴缯也笑了,“你怎么知道她会后悔?”
    “因为她找的人太不给力,三两下就把她咬出来了”,顾明月看向公堂,平淡道:“过了今天,她的未来将是一片黑暗。”
    以夏雪那么心高气傲,今日一过,她臭不可闻的名声绝不可能再给她带来什么好姻缘,前世她还能嫁给展冥翻身,这一世恐怕连商人都不愿娶她。
    正暗自想着,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顾明月抬头看去,见是和吴缯一前一后过来的国公爷,便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她根本不认识这人,也没点头示意的必要。
    顾明月此时是站着的,早在府尹大人还有国公爷一行过来时,她们家人便都站了起来,直到那有如实质的目光离开,她才暗舒一口气。
    李度又看了侄儿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到堂上。
    郑彩葵她娘一直捂着女儿给她那三十两银子的事没说,张大海审问时,她又一味地装疯卖傻,说自己之所以跟道士一起胡说只是因为看不惯顾家的为人,张大海便将这妇人略过了。
    而顾焕,向来直肠子,更是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郑三喜家的就是那种爱搬弄是非的妇人,翩翩叫把她带到公堂上,恐也是想吓吓她。
    哪里想到,东子哥三招两不招,又扯出一个线人来,而当把线人传来,又扯出了郑彩葵和容德绣庄的李夫人。
    至此,张大海已经吓得脸色惨白,抖抖索索地看向了荀清,荀清皱皱眉,提道:“传那郑彩葵和李夫人的一个大丫头来吧。”
    张大海看李大人没什么不悦的表示,这才悄悄松一口气,发下签牌。
    这时已经是后半下午了,公堂外早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听到容德绣庄的东家也有参与,一个个饿得咕咕叫的人又重燃精神。
    张大海刚想暂歇,就见郑彩葵她娘嚎着“冤枉”跪趴在地,无奈他只好继续问,却越问越火,待妇人一点不剩的交代完,画过押,他就立即道:“银子罚没,重大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事情到现在已基本清楚,但容德绣庄门前的鸡血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荀清趁这功夫,又把顾攀来回问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他既无嫌疑又没有作案时间和能力,便把主动权又交回张大海手中。
    至于那个“替罪羊”,他已经想好了,就是英雄帮。
    郑彩葵和小莲被带到公堂上是半个时辰后,张大海直接就威严震喝,郑彩葵没狡辩两句就招了,说是受夏雪唆使才回村让她娘扇动村人。
    坚持着什么都没招的夏雪闻言顿时看向郑彩葵和小莲,她心内愤恨,明明吩咐郑彩葵做事的是李夫人,此时却要扯到她身上,李夫人这是看事情全盘败露,要把事情都推到她身上啊?
    夏雪紧扣手心,哑声道:“彩葵,我何曾与你说过这事?你不要信口污蔑我…”
    “夏小姐,您还是招了吧”,小莲见过许多世面,这时依旧不慌不乱,淡笑盈盈,“当时你拿银子买通彩葵时,我恰好撞见了呢,你还口口声声打着我家夫人的旗号,哎,若不是这些小贼提到夫人,我本不欲说出来的。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您再狡辩攀咬人还有什么意义?”
    “你”,夏雪气得全身发抖,小莲这一番话,无意把她钉死在了犯罪人的身份上,她强撑着的侥幸顿时崩溃,“贱婢,为什么要这么陷害我?你能有什么好处?明明是李青策划的…”
    夏雪还未说完,公堂外顿时哗然:“承认了承认了,我看这个夏小姐和李夫人一个都没少,人家一个小丫头怎么得罪他们了,要用这么狠的主意害人?”
    “肃静”,接收到李大人的眼神,张大海立即拍响惊堂木,“好你个夏雪,妄为侍郎府千金,竟然如此歹毒,自己做错了事还想攀咬别人!”
    荀清咳了一声,慢悠悠道:“东子,老实交代,容德绣庄门前的鸡血,是不是你受夏小姐之命泼的?好好想想,念在没出人命的份上,本官可以从轻判理。”
    英雄帮的人也该料理一下了,夏雪根本不无辜,李大人又坚持要找出一个“替罪羊”,早把事情暗定为自食恶果的荀清毫不别扭地就决定把事都一股脑推到夏雪身上,反正又不会判她死刑!
    东子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立即应道:“大人英明,正是受这夏小姐所托…”
    墙倒众人推,这一刻夏雪差点晕倒,她只觉从未有过的黑暗一霎时砸在头顶,理智全失,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荀清,你这个卑鄙小人,为了攀附李家,竟敢污蔑我?不要忘了,我爹还是户部侍郎!”
    她说着又指向东子,“还有你,再敢胡说,我让人打断你的双腿。”
    “这也太狠了吧”。
    “她爹是侍郎就不许旁人说实话了?”
    公堂外嚷声不断,公堂上,张大海和荀清都是淡淡一笑,你夏家再厉害,也不能和李家比啊,既然有胆做亏心事,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夏小姐,请你禁言”,张大海拍下惊堂木,肃容道:“否则本官只能得罪了。”
    东子便继续认罪:“这位夏小姐找的线人给我三百两银子,一百两让去顾家村泼鸡血,二百两卖我们泼到容德绣庄,因为容德绣庄名声很响亮,还是在帝京,小的不敢,便又让她多加了五十两。”
    “她为何让你们在容德绣庄门前泼鸡血?”荀清问道。
    “因为”,东子微皱眉,他三教九流,什么消息都知道一点,扯起谎来言之凿凿,“夏小姐曾找容德绣庄的李夫人帮忙把她从夏家祖宅接出来,李夫人没有办到,她就恨上了李夫人,想要给容德绣庄找点晦气。”
    小莲闻言伤心质问:“夏小姐,你怎能如此心狭,你病重到帝京,是谁为你请医延药,是谁到夏府老夫人跟前为你一遍遍说情?是我家夫人啊,你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如此害绣庄?”
    虽然对不住夏雪,但为了夫人和绣庄,她必须这么做。
    公堂外,李度露出一丝淡笑。
    “胡说,你们胡说”,夏雪低声喃喃,她浑身抖得跪都跪不稳,泪水在无意识间就已流了满脸,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把什么都计算的好好的,为什么她会被带到公堂上来?为什么她会被所有人背叛?她找的是最爱玩弄小女孩的那个白道长啊,他侵犯过多少人,前世的时候是直到五年后才被捕的,为什么刚一出手就铩羽了?
    顾明月她就该被齐道长狠狠玩过再扔到最低贱的娼门里!顾明月该死,而不是她被按上所有的罪名。
    夏雪突然站起,几步冲到公堂外,“顾明月,你这个贱货,我要杀了你!”
    谁都没料到她会暴起,还冲过来要打人的样子,欧阳端也是怔了一下,才忙挡到明月前面。
    然而没用他动手,夏雪已经被人一脚踹回公堂里面。
    动手的正是坐在旁边的李度,他整整衣袖,身姿动都没动,平淡道:“夏小姐,老实认罪吧,还是莫要再出丑态,恐怕夏侍郎知道后会直接气病啊。”
    “认罪?”夏雪捂着胸口,凄惨笑道:“我没罪,为什么要认?是顾家,是你们这些人害我。”
    “人证物证俱在,不容你不认”,荀清转头对一旁的师爷道:“让她画押”。
    张大海也劝道:“夏小姐,老实画押吧,否则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我没罪”,夏雪挥开师爷送到跟前的纸张,“含彰会救我的,敢得罪我,他定会把你们一个个折磨死。”
    顾明月微怔,难道这一世夏雪和穆蕴又走到那一步了?她摇头,穆蕴将夏雪的为人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喜欢她?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顾明月忍不住捶脑袋,他们怎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
    张大海看看荀大人:这含彰是谁?不会是新任礼部侍郎穆大人吧!情郎!一个小小侍郎,这夏小姐也太自大了。
    “夏小姐,你若不画押”,荀清摇摇头,“便只能带下去收监了。而妄图妖言蛊惑民众,买凶害人未成,至多判你二十大板,罚银五百。但若你坚持不画押,衙门就能一直把你扣在监狱。你,好好想想吧。”
    夏雪的哭声渐渐消失,毫无动静地瘫在堂下。
    说完许久也不见个动静,荀清示意衙役下去看看。
    衙役施过鼻息,回道:“大人,昏过去了。”
    “先带…”,荀清的话未说完,李度打断道:“叫医婆来,刺鼻中唤醒,这么小的一个案子,今天必须结了。”
    医婆很快到堂上来,还未刚把针扎到夏雪人中,她已经悠悠睁开眼睛:“我画押。”
    含彰如今还未显达,对她也不像前世那般有感情,她孤身一人被带到堂上,画押和关押,她当然选择前者。
    只是今日之仇,夏雪要百倍报之。
    从侧面看到夏雪眼中的恨意,李度冷笑。
    慧通大师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夏雪本来都握住画押的朱笔了,这时突然醒悟般转头,跪拜道:“慧通大师,求您为我说句公道话。”
    慧通:…
    众人:…
    片刻后,慧通摇头道:“夏小姐,有错便当担责,知耻才能真正知错,贫僧只有你一句话,万望你以后好自为之,珍惜来之不易的改过机会。”
    夏雪浑身一震,内心疑惑恐慌,继而是被扒光了衣服的羞辱感,公堂上的判案她还能坚决不认,但慧通如此通达之人都这么说她,她以后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
    浑浑噩噩画过押,执着水火棍的衙役便过来要拉她出去行刑,夏雪忙道:“大人,杖刑不是可以卖下吗?小女子愿意纳金充刑。”
    荀清点头:“可以,五百两,连上罚金,你必须交一千两,要等你家人把钱送来,衙门里才能放人。”
    一千两?夏雪咬牙,她手上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千三百两,但她绝不能挨杖刑,“多谢大人,希望大人能派人到清河镇我家祖宅上找一个姓齐的嬷嬷,代小女子通知一下。”
    荀清还未说话,堂下就响起一个小丫头的哭喊声:“小姐,小姐,我已经把齐嬷嬷带来了。”
    蕊儿和齐嬷嬷眼中带泪的挤到前面来,形容无比可怜,但却没一个人对她们露出同情之色,只有小声的议论和指指点点。
    这位夏小姐一辈子就这样了,堂上见证过全程的人无不这样想。
    待夏雪纳过赎金,张大海紧接着把其他一干人判了刑:道士发配到西北苦寒之地,英雄帮三人去江北修堤服劳役半年,郑氏再仗十,郑彩葵仗十。
    荀清笑着补充道:“英雄帮缕缕生乱,还是全都去江北修堤去吧。”
    小小的一个案子终于审完,过来看热闹的人这才感觉到饥渴,不差钱的都谈论着去花叶县的饭馆,决定吃过饭再回去。
    人群很兴奋,这么爆点足的案子可是很久没遇到过了,虽然不是凶杀案,但牵涉到其中的人,哪一个不是大人物?
    不对不对,那个被夏雪仇视的小丫头不是?
    什么不是,没看到慧通大师是和那小丫头一起过来的!
    你说一个侍郎府千金,为什么要和一个农家丫头过不去?
    年轻小女娃能有什么仇,肯定是争抢情郎了,那道士可招供说夏小姐让把人小姑娘买到窑子里呢。
    人们发表着各种看法走开,夏雪这才看到展冥,他一身宝蓝春衫,站在公堂外面,看到她却连一个点头示意都没有。
    夏雪心知自己今日的狼狈全被他看了去,忙忙碌碌这么久,她竟落个如此下场?展冥以后如何还会信她的话?
    夏雪顿时心痛如绞,头中一懵便真的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蕊儿吃力地扶着夏雪,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她转头怒视顾明月,“顾姑娘,你们一家这般害我小姐,就不觉得愧心吗?”
    顾明月正要和父母离开,闻言顿时气笑了,“到底是谁害谁?我还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你们主仆呢。有问我这功夫,不如好好反省一下。”
    “和她们说什么?”顾焕不耐烦道,“等你们家这小姐醒了转告一下,再敢害我家翩翩…”
    “焕大哥,你也不要和她们废话了”,顾明月忙叫住顾焕,这时若放了狠话,万一夏家主仆又出什么幺蛾子呢,她不怕她们,却不耐烦应付,“咱们走吧。”
    “好,走了”,顾焕笑道,“回家正赶上吃晚饭。”
    慧通走过来道:“贤人施主,女施主,得空了到大菩提寺来,贫僧请你们喝茶。”
    吴缯看得无语无语的,他祖母想请慧通喝杯茶聊聊佛法,这丫还得排日子,今天对翩翩和她堂哥怎么如此客气?
    顾焕点头,一家人都跟这和尚道过谢便告辞离去。
    “慧通”,吴缯拍拍慧通的肩膀,“你对他们怎么那么客气?”
    慧通笑眯眯:“那位贤人施主,造出来的水车、割麦机、缝纫机,哪一样不是便利大众之物?这样的人,日后必是留名青史的,贫僧虽然出家一辈子,俗心还是有那么点的,自然得以礼待之。至于那位女施主,与我佛有缘啊!”
    “有有缘”,吴缯差点咬住舌头,“老和尚,你不会是想度翩翩出家吧?”
    慧通但笑不语。
    吴缯警告道:“那还是个小丫头,你可别想着把她弄到佛门。”
    “李大人”,慧通点头,转身对李度道:“贫僧也要回京,可否借你们的渡船一搭?”
    李度怡然笑道:“大师有求,岂能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