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天傍黑的时候,下起雨来,耗子和大块头来了,问我什么时候动身去海上。我让四弟关了店门,飞飞和四妮下厨做了几个菜,我们几个人就在楼上客厅里坐着一边喝酒一边商量。
突然,听到楼下有人敲门,四弟下楼去看,不一会儿,带着一个人上来了。一身蓝布衣服都淋得透湿,手里拎这个蛇皮口袋。
我一看这人的脸,吓了一跳,他脸色惨白得吓人,蒙着一层暗青色,两个眼圈和嘴唇深黑,看上去没有一点活气,让人想到了僵尸,只是两只眼睛还能慢慢转动,让人知道他还是个活人。
那个人走进来,看了看我们,用极其喑哑的声音问:“请问,哪位是宇天龙宇老板?”
他一开口,我心里就一惊:这是位湖北人!
我先低低地告诉耗子和大块头,让他们不要说话,然后站起来:“哦,我就是!您是……”
“哦,我姓乔,叫我老乔吧。”来人说:“是马教授让我来找您!”
“太好了,我正等您哪。您请这边坐。”我给他让座。
老乔来到桌前,放下口袋,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象一段木头桩子,两只眼睛很茫然地看着前面的墙壁。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很浓花露水味道。
我对飞飞和四妮呶呶嘴,两个人到里屋去了。
我说:“乔先生,您……”
老乔缓缓地一抬手,让我不要说,然后看着耗子、大块头和四弟:“这三位……”
我说:“这两位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位是我四弟,都是自己人,乔先生您放心。”
老乔缓缓地点点头,回身打开蛇皮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长一圆两个用塑料薄膜包着的包裹,缓缓放在桌子上:“宇老板,不多说了,请验货。”
我伸手先打开了那个长包,塑料薄膜里面是一块麻布,展开麻布,一柄青铜古剑赫然出现在面前,这是一把典型的厚格圆茎剑,剑柄上竟然还带着金丝络的缠缑,锋、锷都十分锐利,剑脊突出,剑从光滑,剑首镶嵌着白玉,通体铮亮,没有一点锈蚀痕迹。在靠近剑格的从上有一行铭文:
“楚王韦自乍(作)庸剑。”
我又打开那个圆包,里面是一只鼎,鼎盖和鼎身上都有铭文,但文字是一样的:
“隹(唯)王伐濮,司马反从,折首执讯,孚氒(厥)吉金,用乍(作)宝尊彝。亓(其)子=孙=永宝用。”
我问:“乔先生,这两件东西是出自一个古墓里吗?”
“哦,不,不是。”老乔象梦呓一样喃喃地说:“鼎是从一个大墓里倒出来的,剑则是一个稍小的墓中之物。”
我点点头:“没问题。就按说好的价格。”我对四弟说:“亢龙,拿钱!”
“不,等等,”老乔说着,慢慢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小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向我递过来:“请你把钱按照这个地址汇给这个人。”
我没拿纸条,而是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四指搭在了他的脉门上,他的手腕冷得象冰,他的脉搏我竟然没有摸到,他那露出来的半截胳膊上有好几块紫红色的尸斑,我心里暗自吃惊。
我松开手,从他手上拿过了纸条,上面是一个湖北的地址,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叫“余月英”。
“是您的妻子吗?”我问。
“嗯,是的,”老乔说:“麻烦你把钱寄给她,我还有三个孩子……”
“没问题,请放心吧。”我说:“先生您中了尸毒,而且已经侵蚀到了五脏六腑,您应该去医院……”
“嘿,嘿嘿,宇老板果然厉害,竟然能看出来我是中了尸毒。”老乔笑了两声,声音很阴森。
“呵呵,从你进来我就觉得你不太正常,虽然你在身上撒了好多花露水,但是仍然掩盖不住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尸臭,”我笑了笑:“你是在盗墓的时候被长毛的抓了吧?”
“嗯,不错,就是在倒那只鼎的那个墓穴里,我不小心中了招”,老乔缓缓拉开胸前的衣服,他的前胸一片青黑,上面赫然有五个黑色的圆洞:“那个老蛛子非常厉害,我们四个人都对付不了他。不过那次我们是白天干活儿,我们逃出了古墓,那个蛛子也追出来,一见阳光他就浑身冒烟倒了,我们才得逃生。可惜我和同伴被他抓伤了,中了尸毒。嘿嘿,当了大半辈子的土夫子,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在这里……”
我问:“你的那位同伴呢?”
“他已经尸毒发作死了,我把他埋了。我也去不了医院了,你说得对,我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坏了,其实我也已经是个死人,所以请你……”他话音未落,突然身子在座位上一歪,重重地倒在地板上,手脚乱动,不停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上去象僵尸发出的嘶吼。
我大惊失色,要是他死在这里可就麻烦了。
我急忙对耗子和大块头说:“开车,送他去医院!”
我让四弟把两件东西妥善藏好,然后和耗子、大块头开着车把老乔送进了附近的一家医院。老乔被放在急救床/上的时候,身体还不住地抽动,嗓子里的呼噜声不断。大夫和护士把他推进了急救室。
只过了十来分钟,大夫一脸遗憾和疑惑地出来了,告诉我们:“对不住各位,你们的朋友已经死了。可是我很奇怪,从他的体征上看,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很久,身体都开始发臭了,他怎么……”
话音未落,就听得急救室里传来护士的一声惨叫:“啊——!救命……”
我们呼地一起冲进去,就见老乔坐在病床/上,双手死死地掐住护士的脖子,护士两眼已经开始翻白。
我们知道老乔“尸变”了,情急之下扑上前去掰他的手,坚不可动。耗子顺手从旁边扯过一张处方笺,咬破了中指,在上面画了几下什么,左手掐诀,右手把那张纸往老乔的额头上一按,嘴里喊了一声:“疾!”
老乔的身子一蹦,双手竟然松开,然后往后一仰,直挺挺地躺倒了。那位护士也瘫倒在地,昏了。耗子上前看了看,护士的脖子只是被卡得青紫,但没有破皮,才松了口气。
那位大夫傻在那里,半天才吸着冷气,哆嗦着说:“我、我行医快、快三十年了,见的死人也没数了,光听说‘诈尸’,可从来没见过,今天可真是……”
我们不敢怠慢,连夜把老乔的尸体送进了火葬场。耗子还不放心,在老乔的尸体上放了黑驴蹄子和糯米,又下了两道朱砂符咒,第二天一早火化掉了,把骨灰盒暂且寄存在火葬场的寄存处,准备想办法把他送回他老家,连钱一块给他妻子,但眼下还没有什么好办法。
回到店里,我让四弟把那两件东西又拿出来,和耗子、大块头、飞飞一起看。
大块头把剑抄在手里耍了两个腕花,问:“龙哥,这是把什么剑,这么值钱?”
我说:“这是楚王韦自己铸造的一把佩剑。楚王韦就是楚灵王,他是楚共王的儿子,名韦,《史记楚世家》里称为‘公子围’,韦、围应该是同音假借。这可是楚王中的狠角儿,他父亲楚共王死后,由他哥哥招立为楚康王,康王在位十五年而死,立儿子员为王,就是郏敖。郏敖四年,生了病,他叔叔公子围恰好出使郑国,走到半路上听说郏敖生病了,急忙返回来,说是要探望郏敖,他来到郏敖的病床前,用冠缨将郏敖活活绞死,还把他的两个儿子莫和平也杀了,然后自立为楚王,就是楚灵王。所以这把剑是春秋时期的古董,铸造精工,而且使用一种特殊的技术,能使它不生锈,所以虽然在地下埋藏了两千多年,现在拿出来仍然光亮如新,锋利如旧,不可多得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