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走?”老人催促道,语调中已有了一丝不耐。
月浅曦赶忙赔笑:“是,是!”
她一步一回头,似对这儿恋恋不舍,实则却是将灵力覆在双目上,凭借着绝佳的眼力,从书架的缝隙中,浏览那些她未看过的架子。
“你这小姑娘,看什么呢?”老人踏着诡异的身法,瞬间出现在月浅曦的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心头咯噔一下,立马将灵力卸去。
“我马上走!”
双腿生风,一溜烟窜出大门。
回到厢房,月浅曦泄气地将书册扔到桌上。
藏书阁外有高手看着,她要怎么做才能潜入进去?
“哎。”一声长叹滑出唇齿。
蜷缩在门前的雪狼朝天翻了个白眼,凡人心思真重。
“或许可以找副院长帮帮忙?”月浅曦眼前一亮,忽地又黯淡下来。
她真没几分把握能说服那位。
这种时候,如果洛岚在,以他的缜密心性,定能想出个妥善的法子。
月浅曦眸光一暗,身体疲惫的瘫坐在木椅中。
她真的好想他,想得快要疯了。
眼睑悄然合上,遮挡住了眸中涌现的滚滚思念之潮。
与此同时,奥兰学院外的白玉路上,一只巨型龙龟正缓缓行来,而天空之上,数团火球同道而行。
殊不知危险降临的月浅曦,在收拾好黯然的情绪后,重新打起了精神。
他不在这儿,她更应该努力!
以前总是他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为挡下所有血腥,现在,她怎么能丧失斗志?
就算再难,她总得去试一试,兴许能说服副院长帮忙呢?
月浅曦打定主意,余光瞥见桌上的书册,信手一翻。
书册上记载的是奥兰学院千年来的历史,从何时建起,到以往各大事件,一一记录在案。
月浅曦刚翻了几页,忽然,楼外有一道骇然的巨响传来。
脚下的地板随之颤动,桌椅不住摇晃,叮叮当当的碎响绕梁不绝。
雪狼警觉的拱起身,一双血眸望向玉栏外围。
“怎么回事?”
月浅曦奔出门,撑着栏杆朝远方眺望。
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约能看到凌空而站的几抹红色身影,汹汹火焰覆在脚下,仿若火的使者,傲然于世。
红家人怎么会现身在奥兰学院?不是说六大家族与学院相敬如宾,少有往来吗?
“谁欺我红家旁系子弟,滚出来--”
“滚出来——”
入体九重天巅峰的威压排山倒海般涌向学院各处。
那声音震耳欲聋,学堂里不少实力只炼体境界的学生,纷纷身躯僵滞,脸色煞白,而昨日那名在炼丹室养伤的学生,更是四肢抽搐,吐血不止。
群鸟晕厥,如枯叶咻咻坠落到地上。
月浅曦只觉胸口闷痛,有些喘不过气。
双手死死拽住玉栏,冷汗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一滴,溅洒在栏杆上。
他们是来找茬的?
月浅曦猛地回想到昨日的意外,利齿在下唇上咬出一排染血的齿印。
应该不会,学院里的人不是说红金银连红家弟子都算不上吗?
红家人理应不会为她出面。
她在心头自我安慰道,但那丝不安却始终无法散去。
“休得在奥兰学院放肆!”十二位执法者就在大理石路附近,第一时间赶到空旷的小广场,目光不善地盯着天空上气焰格外嚣张的红家人,斥责道。
可随即,当他们瞥见下方那冷若寒霜的白衣女子后,脸色齐齐大变。
神殿圣师?
“信徒拜见圣师。”十二人匍匐在地上,近乎狂热的高喊。
圣师,乃是比神使更为高贵的存在,是神殿除大帝、冕下外,身份最高者,鲜少踏足荣宁大陆,执法者们只在百年前有幸见过一次,至今再未有圣师现世,他们怎能不激动?
面对执法者谦卑的参拜,白衣女子寒渊般冷冽的眸,仍不起半点波澜。
学堂区的一众老师率领数千名学生成群结队的从地、空两路疾驰而来。
来势汹汹的众人却如执法者一样,在见圣师的英姿后,莫不是屈膝叩拜。
小广场上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银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哼!我问你们,昨日欺辱我红家人的贼子,现在何处?”红家弟子脚踏火焰,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的众人,冷声质问。
跪在人群后方的南诀心尖衣襟,不会这么巧是来找他的吧?
不不不,一定不是!昨天的女子是和别人起的争执,而且是被副院长亲自除名,怎么算这笔帐也算不到他和浅曦头上。
这样想着,他心中大定。
“学院里从未收过红家人。”资历最老亦是最年长的老师率先回话。
不少老师皆出言附和:“不错,大陆上虽未明文规定,但六大世家的族人、旁系弟子,奥兰学院并无资格收其入学。”
他们当然晓得红家人口中的族人指的是谁,昨日的风波传遍整个学院,人尽皆知。
但此时此刻,他们不能认。
“胡说八道!”一名红家弟子怒声斥责,作为顶尖世家的一员,到哪儿不是受尽拥戴?这帮人竟敢胡搅蛮缠,颠倒是非黑白?
“不得对学院的师长不敬。”身旁,红衣着身的中年男子略一抬手,阻止了子弟的叫嚣,一张正正方方的国字脸上,挂着一丝礼貌笑意,“诸位当真不曾收过一名叫红锦衣的学生?”
老师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承认,还是该反驳。
“我红家有一流落在外的血脉,其名未正式载入族谱,但我与族长曾商议过,待其学成之日,便会认祖归宗,回到本家。”中年男子顿了顿,语调忽地一沉,“诸位是德高望重的老师,得尽天下人爱戴,是不会说谎的,对吗?”
略含讥讽的目光,落在那十多名老师身上。
“红家二长老,”年迈的老师轻拍衣诀,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迎上男子的视线,“我院的确曾有过一名叫红锦衣的学生,不过,她因擅自私斗,致人重伤,触犯我院规矩,已被副院长除名,更者,”老师冷笑一声,“此学生入学前,非世家中人,至于二长老口中之言,学院早先并不知晓,不知者无罪,若二长老硬要以此为由,论学院之罪,恐怕难以让天下人信服!”
“强词夺理,”红家二长老面上掠过一丝恼色,红家血脉,便是沦落在外不被认可,但骨子里流淌的依旧是红家的血,怎容外人欺辱?再说,红锦衣的父亲,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这件事他岂能不管?
二长老纵身落下,躬身向白衣女子禀报:“圣师,请为红家做主。”
学院众人莫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神殿怎会插手这种小事?且此事明摆着是红家不占理啊。
“圣师,”老师们不甘落后地纷纷出声,“红家欺人太甚,毫无缘由就上我院找茬,寻滋挑事,求圣师明鉴,还我院一个公道。”
要搬出圣师做主是吧?他会,他们也会!
白衣女子漠然睨着双方,神态冷傲,仿佛在看着脚下的几只爬虫。
忽然,她眉心微凝,结了冰的黑眸投向新生的住所。
“你,为何不跪?”冷冽的声线似轰雷震耳欲聋。
“哇!”几名只炼体七重天修为的新生,体内灵力反噬,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即便是踏入入体境界的学生,亦觉双耳嗡鸣,胸口窒闷。
远在长廊处的月浅曦比在场的众人感觉更加强烈,只因那威压是冲着她来的!
倾城的面庞瞬时惨白如纸,精神海受到袭击,动荡不堪。
她身躯一晃,一缕黑血沿嘴角落下。
“嗷嗷!”雪狼吃力地叫了两声,灵性十足的红眸里,泛起几分担忧。
月浅曦很想笑一笑,告诉它自己没事。
奈何,就连扯动嘴角的动作,她都无力去做!
仅是一句夹杂灵力的话语,就能让她的气息彻底大乱,灵力反噬!
这女人,到底有多强?
“为何不跪?”白衣女子二度启口。
恐怖的威压比方才更胜一筹。
月浅曦似是被炮弹击中,身躯砰地朝后摔去,砸在了房门上,连人带门一起摔进了屋子。
身下房门碎成一地残渣,木屑刺入皮肉,血肉外翻。
“主人!”雪狼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它仅是只魔兽,在这可怕的威压下,什么也做不到。
精神海里传来的呼唤,让南诀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他迅速直起身来,连滚带爬的冲出人群,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圣师大人!求您手下留情啊!”
是浅曦,一定是她!
天哪,她怎么会在新生住所里!
南诀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他该怎么做才能救下浅曦?
白衣女子冷眸微转,朝他看来。
南诀面上一喜,以为求情有望,哪知下一刻,一束冰刃破空袭来。
“噗哧”,腹部被残忍贯穿。
他突兀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垂头看去。
为什么?
手指颤抖地握住未没入的半道冰刃,刺骨的寒顺掌心蔓延过全身。
另一边。
月浅曦明显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卸去大半,她踉跄着从凌乱的碎屑中爬起来,浑身火辣辣的痛着,但这种痛却只会让她更加清醒!
忽地,眼角有一抹白影闪过。
她迅速昂头,只来得及见到雪狼翻身跃出玉栏的背影。
它怎么了?
能让雪狼这般焦虑的,只有可能是南诀那边出事了!
恐慌在心头漫过。
月浅曦强行从丹田中抽调一丝灵力覆在脚下,飞出房间。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拜托,千万不要!
“嗷——”人还未抵达小广场,一声悲痛欲绝的狼嚎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