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同进门，都是师兄弟，大家各凭本事，和你老子半毛钱关系没有。”何连连吃不上饭心情非常不爽，他瘦瘦小小的，比那些孩子矮了半个多头，气势却半点不减。
    锦绣山庄严禁弟子打架斗殴，轻者关禁闭，重者会直接逐出门去，几个小孩当然不能把他怎么样。他们都是江湖世家出身，若是真被赶回去就完蛋了。
    何连撇撇嘴，心想他们都多大年纪了，吃饱了撑的还玩欺凌弱小这一套，幼稚不幼稚。
    经过这一番折腾，再去膳堂时已经不剩下什么菜了。伙夫好心塞给他两块糍粑，说这个顶饿。何连谢过他就大口吃了起来。
    下午的操练项目是与木人桩对打。这一项何连在侯府只用封天麟的试过一两次，然后被快速旋转的木柄甩到了额头，靑肿了好些天。封天麟那个坏蛋每次给他上药酒的时候都要嘲笑他一番，说他马上就要长出角来了。
    离开侯府已经半个多月，也不知道小侯爷怎么样了。病好些了吗？还在难过吗？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想念他？
    按照老师的教导来操练，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多了几道淤青。他咬牙挺着，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他才不要封天麟笑话他像小姑娘！
    晚膳何连连终于吃到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大部分都偏甜些，但饿极了也顾不得吃不吃得惯了。刚吃完，就有个不认识的弟子找过来，“哪个是何连？”
    “封师兄叫你过去一趟。”
    这个弟子带着何连顺利回到了明晖堂，他一推门，等在里面的却不是封天麟。
    蓝石楠坐在桌边，冲他招了招手。
    何连乖乖过去，在师父旁边坐了一个凳子边。面对这位名震武林的盟主大人，他还是紧张。“师父怎么会来找我？”
    “为师来看看连连，不可以吗？”蓝石楠笑着揉揉他头上为了练武方便扎成的小揪揪，“方才收到了天麟的信，信里他再三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
    何连心头一热，脸上有些发红，“他还说什么了？他身体好些了吗？”
    蓝石楠又笑，“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一封浅色信笺递到了他的眼前。是那个人用惯的霜降纸，纸面上遍撒着的金屑在烛光下微微发亮。
    他几乎是抢过来打开，目光近乎贪婪地在纸上的一行行潦草字迹上扫过。
    那个人病好了，重新回到了朝堂上。皇帝给他在兵部安排了一个差事，他要和最讨厌的张尚书共事，每天都想一拳打歪那个臭老头的鼻子。正风潮平忠叔都好，天九上树摘柿子脚崴了，陈末每天琢磨着用院子里结的果子酿酒，封丙现在吃不到双份糕点每天念叨着让连连哥回家。吃不惯南方的菜就让封天麒给开点小灶，钱不够花也找大哥要……
    絮絮叨叨，真不像他平常吊儿郎当的马虎样子。
    何连用手背擦擦眼睛，嘟哝一句“他好啰嗦啊。”
    蓝石楠轻抚他的后背，心说还有更啰嗦的呢！封天麟给他写的那封信足足有十页，连小孩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味道都写得清清楚楚，信里最后才挤出一行问了舅舅是否安好。这臭小子！
    蓝石楠都有点嫉妒何连了。
    “师父，我要给他回信。”
    蓝石楠走了，何连跟封天麒要了纸笔，坐在灯下一笔一划写回信。
    天麟哥哥，见信如晤。
    锦绣山庄很漂亮，舅舅大哥和其他师兄师姐都很照顾我。饭没有不合胃口，钱没地方花，今天还教训了几个嚣张的小毛孩。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希望天麟哥哥也好好照顾自己，帮我问大家好……
    几乎能想象到封天麟拿到信乐得上天，一边嚷嚷着小孩叫他哥哥了一边得意地把信给所有人看的模样。
    他再仔细检查一遍，把信叠得整整齐齐，装进自己用浆糊沾成的丑丑的信封里。
    ……
    蓝石楠走出明晖堂，踏着月色向飞花楼去。
    他去年生辰时收到一扇小屏风，屏风上是用银线描出月下的飞花楼，好像有个人曾日夜站在同一个方位看着此情此景。
    他停驻在昏暗的庭院中，抬头遥望，不远处的飞花楼与屏风上的图画重合在一起。
    还是那双熟悉的手臂，从背后环绕着他。
    “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在这等了你两个晚上。”
    蓝石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收敛了眼底汹涌的思念：“你不该来的，魔教教主来锦绣山庄，算什么？”
    李顾言从后面轻咬他的耳垂，满意地听见一声压抑的闷哼。“我不来找你，你是绝对不会来找我的。”手指挑开他的腰带，慢悠悠探进衣襟，“你不来找我，我想你想得死掉了，你该偿命的。”
    那只手在层层叠叠的布料下作乱，炽热吐息喷洒在他的后颈。蓝石楠扭头，湿润的唇轻轻擦过那身后人的鼻尖和侧脸。
    这份前所未有的主动让李顾言无比惊喜，他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狂兽般咆哮着的激情，只想将蓝石楠撕咬着吞吃入腹。
    蓝石楠张大双眼，感觉自己溺在幽深的水中，一个漩涡渐渐把他吞没。
    无法拒绝，无法逃避，由身到心都是任人摆布。
    ……
    封天麒带着何连站在没有灯光大门紧闭的飞花楼前。
    “连连，师父有说要去哪吗？”他挠挠头，“这时候他应该在飞花楼啊。”
    何连连觉得师父大概是睡下了。“不着急，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封天麒挠挠头，实在想不出蓝石楠这么晚能去哪。正要回去，蓝石楠就迎面从小路尽头走过来。
    “师父，你可算回来了！”封天麒赶紧迎过去。
    “今夜月色不错，为师出去散散心。有什么要紧事？”蓝石楠心还是跳得有些快，他忍不住抚了抚胸口。
    “进去再说，外面凉。”
    ……
    没有人看见藏在暗处的李顾言。
    屏风上的飞花楼，在眼中心中已经被描画了千万遍。
    因为从那个方向，刚好能看见窗下伏案作画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