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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唐真人。”宣年儿开口,声音甜而不腻,自有一股蛊惑人心的味道。
    “唐真人前几日刚来查看过幻影潭的阵法,怎么今日又来了。”纱幔被一阵疾风吹散,露出她绝美的面容来,恰如那凤眼里藏了颗琥珀,朱唇里点了颗樱桃。
    宣年儿垂下一只光裸的白足,轻轻晃了晃,娇媚中带了点少女的情态:“难道是……想念奴家了?”
    唐逸元停下脚步,面上是少见的严肃,他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宣护法这魅术,用在我一个老头身上,真是白费了。”
    宣年儿笑了起来,眼波流转间尽显昳丽:“唐真人心如止水,是奴家的功夫不到火候。”
    “妍儿,备酒。”宣年儿衣袖一摆,坐直了身子。
    “是,师父。”纱幔后一女子应了一声,身影随即消失。
    唐逸元摘下斗笠,在桌边坐下,将斗笠一放,说道:“喝酒就不必了,容易误事。”
    “能误什么事?”宣年儿赤着足,款款下了台阶,“竟然能让唐真人放弃最心爱的酒?”
    唐逸元盯着石桌看了片刻,终于抬头,一字一顿道:“灵元珠。”
    宣年儿笑着坐了下来,一只手在桌子上画着圈,一只手支着下巴:“唐真人来了万魔窟这么久,还没找到吗?”
    “我走遍了西泽幽冥,仍没有发现灵元珠的踪迹。”唐逸元道。
    “那怎么办呢?我也不能告诉你呀。”宣年儿眼珠轻轻一转:“唐真人怎么不去问问戚明山和詹鸿,偏要到我这里来探寻消息。奴家早已当惯了当闲云野鹤,不问世事了。”
    唐逸元抬眼看向宣年儿,老者因常年喝酒而混沌的眼珠,此刻分外清明:“因为有一事,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哦?是何事?”宣年儿玩着艳红的指甲,漫不经心道。
    “你应该知道,这颗珠子是给谁用的。”
    “……”宣年儿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凤眼一眯,“唐真人,有些事情,是开不得玩笑的。”
    “老夫没有开玩笑。”唐逸元将嗓音压得极低,仿佛接下来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禁忌。
    “她的确还活着。”
    “而且急需灵元珠。”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都想不出作话要写点啥的蠢作者。
    第62章 万魔窟篇(完)
    张妍的脚步一顿,端着托盘站在纱幔之外,心中震惊不已。她欲侧耳细听,可里面的两人一时间却没了声音。
    “妍儿,把酒端进来罢。”宣年儿的声音响起。
    张妍手一抖,慌忙稳住托盘,低着头走了进去,将酒杯一一放下,行了一礼之后,又快步走了下去。
    离开之际,她忍不住又转头看一眼。师父已经发现自己了,不能再偷听下去了。张妍只好快步走远,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像是一口大钟被敲击,余音回荡至每一根经脉,惊得人手脚发凉。
    应该错不了,那个“她”指的是……张妍握紧了拳,眼里夹杂着嫉妒与怨恨。她脚步不停,越走越急,越急越气。直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门一关,喘了口气后又狠狠地踹了一下门。
    “何事这么生气啊?”一双手从后面搂过张妍的细腰,语气颇为亲昵,“小妍儿。”
    张妍转过身,映入眼帘是的一张皮肤白净、眉眼细长的脸——正是顾子翌。
    张妍于几日前偶尔发现受伤的顾子翌,见他长得颇为俊朗,态度又和善,一时心软便救了回来。只是顾子翌是仙家的人,张妍不敢和宣年儿说,就把人偷偷藏在自己的屋子里。一藏便是好几日,包扎换药,一来二去间,竟生了点暧昧的情愫。
    “你腿伤好了?”张妍看向顾子翌的腿,裤腿往上挽着,绑着厚厚的绷带。“明明昨日还说疼得不能下床行走……”
    “是妍儿照顾得好。”顾子翌低头笑道。
    腰还被搂着,男人的气息悉数喷在颈侧,张妍的脸颊有些泛红,她自小在幻门长大,从记事起就住在了西泽幽冥的幻影潭,接触的男人少之又少,眼下便害羞了起来。
    “你还未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顾子翌又说道。
    张妍微微皱眉:“你一个仙家人,这么关心魔门的事?”
    顾子翌闻言又将张妍搂得更近,两人的面颊几乎贴上,他轻声道:“我对魔门没兴趣,但是关于你的,我都想知道。”
    张妍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为、为什么?”
    顾子翌的声音带着蛊惑越来越靠近:“妍儿救我一命,自然是对妍儿情深根种,不能自拔。”
    张妍伸出二指抵住顾子翌的双唇,眉目含羞却情深:“你……可不要骗我。”
    顾子翌握住张妍的手,俯身亲了下去。
    【生命之大和谐】
    “我无父无母,被师父捡回了万魔窟。”张妍赤/裸的身体缩在顾子翌的怀里,“幻门里有很多我这样的孩子,我知道强者为王的道理,所以我从小便努力修行。论资质和实力,我算得上是佼佼者。”
    “一直以来,师父待我不算冷淡,也不算亲近。任凭我如何努力表现,在她心中,还不如一个死掉的人。她时常对我说:‘若是她还活着,也是你这般年纪了呢’。这句话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我,那个孩子明明连个名字都没有,我却活在了她的阴影之下。”
    “我想着斯人已去,师父总有一天能看到我。但是今天,我听到了……”
    顾子翌低头,将张妍汗津津的额发拨开,温柔地问道:“你听见了什么?”
    张妍咬了咬嘴唇,眼里是恐惧,又是愤怒:“她还活着,魔尊的孩子一直活着。”
    顾子翌搂过张妍的肩,亲了亲她的面颊,轻声道:“不要担心,没事的。我们在其他人发现之前,先找到她,把她杀了就好了。”
    顾子翌盯着远处,嘴角勾起,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
    宣年儿起身送唐逸元,她的脚步发颤,有些站不稳。
    唐逸元转身:“宣护法不必送了,还是认真考虑一下老夫所说之事。”
    宣年儿一扫先前的媚态,严肃的面容生出几分威严:“唐真人,灵元珠所含无上法力,若是落到了仙门手里,你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唐逸元沉默不语。
    “你带她来见我。”宣年儿正视前方,沉声道,“我要确认了之后,再告诉你灵元珠的下落。”
    “不行。”唐逸元皱眉,“不能带她来万魔窟,我不想她接触以前的恩恩怨怨,徒增她烦恼。”
    宣年儿垂眸:“我又何尝不希望,她能喜乐安康过一辈子……但我一定要见她,不然此事免谈。”
    唐逸元沉默了半晌,又道:“我将她养大,费尽心思让她远离这一切,宣护法若是真的为她着想,就不该让她踏入万魔窟一步。稍有差池,她便会万劫不复,而我也冒不起这个险。”
    宣年儿抿紧了唇,眼里流露出一丝痛楚。
    唐逸元看出了宣年儿的犹豫,语气软了下来:“宣护法若是答应此事,日后有机会,可出西泽幽冥,我自会让你见她一面。”
    宣年儿垂下眼眸,轻声问道:“你给她取了什么名字?”
    “不是我取的。”唐逸元道,“当日我捡到她,她的衣服里塞了块碎布,写了一个‘宁’字,所以她的名字,便是九宁。”
    唐逸元走后,宣年儿独自走回殿内,扫了眼桌上一杯未动的酒,忽感一阵天旋地转,她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心脏至今还在狂跳,是惊喜,又像是痛楚,搅得她恍如梦中。
    时间真快,距离现在,已有十七年了……
    年轻的宣年儿站在屋子门口,搅着手指,时不时往屋内瞟两眼,却迟迟不肯进去。
    “宣护法站在这里做什么呢?”萧夫人后头跟着八岁的儿子,萧鸷。两人徐徐走了过来。
    宣年儿吓了一跳,慌忙道:“我是路过……”
    “鸷儿,叫姐姐。”萧夫人拉过萧鸷。
    少年萧鸷礼貌地行了一礼:“宣姐姐好。”
    宣年儿略一点头,就想离开。
    萧夫人莞尔一笑,一眼看穿了宣年儿的心思:“听说尊主夫人生了个小姑娘,宣护法是过来看孩子的罢?”
    “不是。”宣年儿一口否认后,声音又弱了下去,“我就是路过,想着过来随意瞧瞧。”
    “那正好。”萧夫人拉过宣年儿的手,“一起罢。”
    穿过层层屏风,宣年儿看见了那个满是病容的女子,白婉。听说她生了孩子之后,元气大伤,眼下一看,竟是一副行将就木之相。唯有那一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一见来人,立马笑意盈盈。
    宣年儿是嫉妒的,当年九阎领着这白家女子进门的时候,她恨极了这双温婉秀丽的双眸。她一直愤愤地想:凭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这世间,没人能配得上魔尊九阎……
    她总是带着七分嫉妒三分恶毒的目光看向白婉,想让她知难而退,万魔窟里有的是妖魔鬼怪。可是那女子每每回她的目光,都是那般澄澈动人,反倒令她羞愧不堪。
    “哎哟,你看,她脚底有块胎记。”萧夫人的声音将宣年儿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头一看。
    只见萧夫人抱着一个小婴儿,两只白嫩的胖脚丫不安分地从襁褓里伸了出来,萧鸷踮起脚,眼里满是好奇,抓住小婴儿的一只脚看了看,奇道:“真的,红色的胎记,好大一块。”
    几人一齐笑了出来。
    宣年儿站在几步之外,想上前,却挪动不了步子。
    白婉的视线寻到了宣年儿这:“宣护法,你抱抱她吧。”
    宣年儿一惊,还没来得及拒绝,萧夫人便抱着孩子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递给宣年儿。
    宣年儿何曾抱过婴儿,立马手忙脚乱地接过。初生儿的脸不过一个拳头大小,眼睛还没睁开,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宣年儿只觉怀里一片柔软,她忍不住抬头看向白婉。
    白婉又露出那种令人熟悉的笑容:“宣护法,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加照顾了。”
    那一瞬间,宣年儿忽然觉得,世间美好,岁月宁静,不过如此。
    第63章 薄川王家(一)
    程非拿着一封书信,快步走入书房。
    “公子。”他将书信递了过去。
    江珣披着件外袍,坐于案前,接过书信的时候低咳了一声。
    程非瞧着自家公子仍有些苍白的脸,颇为心疼道:“公子,王姑娘说您受的内伤严重,需得好好休养。”
    江珣直接无视了程非的话,拆开书信,快速浏览了一遍,问程非:“王之玉还留在玄天阁?”
    程非本还想再劝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正公子是不会听他的。
    “王姑娘这两日,由以莲小姐陪着,在逛建安城。”程非答道。
    “让江以莲多拖住她几日。”江珣一目十行将书信上的内容看完,吩咐道,“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出发去千里湖。”
    “啊?”程非疑惑地皱眉,“公子是要去鉴宝大会吗?这鉴宝大会年年举办一次,可每次摆出来的都是些破铜烂铁,没一件宝贝。再说公子若是有什么看中的,让潘管事带回来便是,何必跑一趟,还不如在家养伤——”
    江珣抬头打断:“你看我哪一年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