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满起第一个不同意:“不,遂明的封印和你息息相关,假如你被心魔入侵,麻烦不是一般的大,这件事不能拿你来涉险。况且,九小姐是光明磊落之人,内心的阴暗面不足以引来心魔,心魔困扰过我们在座那么多人,唯独没有困扰过你,所以不管如何说,都不该是你来当诱饵。”
这样一番话,所天勖当然是第一个拍手称赞。
“那还有谁可以引心魔过来?”水连天问。
“方知。”章满起心中早有答案。
“是的,方知心中是不是藏了很大一块阴暗我们不能知道,但是,他能引诱时空锁的人找到他,一定有自己的私欲,心魔吃阴暗,也吃私欲。况且,既然我们能猜到方知是时空掌匙人,那么心魔自然也收到风声了,它一定会去找方知的。”所天勖说。
“但方知不可能配合我们,也不可能会来我们这里。”程千帆说。
“山不过来,我们过去。这件事,不宜劳师动众,我建议只需一人随归越而行就好了。”章满起说。
“那么,我去吧。”所天勖想了想,自己也该是个合适的人选。
于是,归越和所天勖埋伏在方知住处。
归越问:“你们会杀了心魔吗?”
“我曾经就杀过一个,毫不手软。”所天勖诚然。
归越咽了下口水:“现在呢?”
“怎么?这么快就求情了?”
“心是个好东西,我不想我的心房被你爆炒。”
“我答应你,尽量做的用心点美味点。”所天勖还有心思开玩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深夜,仍不见有何风吹草动。
所天勖已经呼呼大睡。
天快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归越回到树屋上,想着自己大概也可以补个眠了。
忽然一阵阴风刮来。
院子的门自己打开。
随后,连那栋洋房的门也自己打开了。
洋房内传来方知的声音:“你来了?”
看起来,是有人来了,这个人方知并不陌生,他还泡起了茶招呼来人,那泡茶的手势动作流程,和上次他们拜访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归越无论如何都看不到来人,那么,无疑是心魔来了。
以前一听到心魔二字,浑身警惕细胞都得到扩散,满脑子都想着如何将其降服收归流星球内。
但今天,知道那其实是自己的心脏,居然温柔起来,连同感情也是复杂起来了。
他试着用心去感受心魔的存在。
他隐着身,想悄悄进门,怎知道步子刚迈进,大门就哐当一声,重重锁上了。
“他来了。”方知放下手中的茶勺说。
随后,他将手中的茶往归越身上一泼,大喊:“现身吧!”
归越便现出身来,此刻他总算反应过来了,并非他们要埋伏方知与心魔,是方知与心魔早已设局诱他上门。
但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他要接近心魔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归越问:“你们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没了你,我们的钥匙根本无法打开时空锁。”
“笑话,之前时空锁可不就打开过一次吗?”
“是的,在你这颗心被挖出来之后,确实是被打开过,因为时空门可以任意设定时间和地点,所以你们其实很难找出是从哪个时间点打开的。”方知说。
也就是说,上一次打开时空门,不知是何时,哪怕其中一道门就开在近期。
“所以,现在你们要第二次打开时空锁?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监守自盗?”归越问方知。
他其实有更多的问题想问心魔的,但他目前还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怎知道方知却说:“我要救回阿桑。”
“救回阿桑?”前两天她不是还好好的吗?归越真的觉得自己的疑问还没有少过。
“阿桑已经死了。”
“你胡说!”归越一听到这样的字眼就无法接受,第一反应当然是质疑起来。
他继续说着:“我前两天才见过她?”他可忘不了。
“你是怎么见到她的?我们是掌匙人,是的,监守自盗的事情,我和阿桑都做过。你看到的阿桑,是从以前穿越回来的。她穿越回来要见你,我却是穿越回去要救她。”
“她是怎么死的?”归越这才问。
“因为你。”方知已经气出了眼泪,他很怨愤,但对着归越,居然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我真的忘了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归越此行要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找回当初的记忆。
方知指着身前说:“你的心就在这里,你可以在它身上找回你失去的记忆。”方知说。
“在哪?我看不到。”
“它依旧不肯原谅你,所以……”方知是能看到的。
“那么,我们就不说故情。我们来谈合作,我相信它来找到你,也不是来叙旧的,你们一定有什么合作,而这份合作,应该需要我出力,对不对?既然如此,一物换一物,帮我找回记忆,我可以答应你们一个条件。”
这时,门被强力打开了,是所天勖进了来,很明显,方才他并没有睡着,他只是假寐以静观其变,听到这里,他知道自己要出场来阻止这不平等条约了。
“归越,你不能这样贸然答应,因为你不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也许他们就是要利用你来打开时空锁。”所天勖说。
他朝着屋内看,果然看到了一个带着灰色连帽袍子的阴暗人物,这一次,阴暗得连那双发光的眼睛都没有,徒有一个空袍子。
他又说:“归越,心魔在场,就在你9点钟方向。”
归越便朝着自己9点钟方向,说:“心,心,你在哪里?你看得到我吗?”这样的对话,放在一般男子汉上是有点矫情,但是放在此情此景,倒有点悲凉。
方知没有说话,所天勖继续说:“它似乎没有听到你的话,反正它不为所动。”
对于心魔与归越的故事,方知知道得比所天勖多。他说:“是时候了,你也应该想起一些当初被你舍弃掉的故事了。”
“什么?我舍弃掉的?”其实归越对过去真的一无所知,此刻他们嘴里说出什么来,都足以让他感觉到意外。
“你背叛了自己的心,舍弃了自己的感情,还有记忆,最重要的是你辜负了阿桑。是你自己放弃的,是你先放弃的。”方知说着说着,不自知自己已然变了另外一张脸来。
是阿桑的脸。
所天勖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的。
归越捉住阿桑的肩膀,问:“阿桑,终于见到你了。”
他依然没有空想这个阿桑只是怎么冒出来的,但清醒且冷静的所天勖却存疑,不是说阿桑死了吗?莫非这个就是穿越回来的阿桑?
阿桑凝视着归越,表情复杂,眼神像上了锁。
随后归越说:“阿桑,是不是你挖了我的心?”
阿桑一听,立时推开了归越,眼神变得凌厉而绝望,她嘶吼:“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是这样想我?”眼泪潸然而下。
归越没有想到他这么问一句,阿桑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阿桑坐下,用手撑起自己的额头,沉吟:“有心者越来越少,我喜欢你的那颗心,我如此爱惜它,我觉得它要在你身上才算是一个完好的心,我又怎么会将它挖出来呢?当初你冤枉我,今天还是要冤枉我。”
“告诉我,阿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你的那颗心,有你的记忆。”所天勖提醒道。
“可是我看不到它。”归越的声音有点迷茫和无助。
这时,阿桑起身,她来到那道灰色袍子面前,伸出手,说:“他忘了我了,你呢?”
那道袍子里面,原本一片漆黑,但面对阿桑伸来的手,忽然生出了一双眼睛,它喊:“阿桑!阿桑!”声音是激动的。
而后,那道袍子直接披在了阿桑身上。
终于,归越得以见到了这身灰色袍子了。
阿桑将袍子脱下,一甩,盖在了归越身上。
只见归越发出一声震天的“啊”。
阿桑知道了归越想起了关于归心的记忆了。
那些记忆她也有。
呵,简直是想忘也忘不了。
她自己的思绪一并回到了过去。
那个夏天的黄昏。
她与归心坐于悬崖餐厅里,面对大海,面对落日,面对熠熠银波。
但那已经不是他们初次见面了。
自在此地认识之后,这已经是他们连续第七天相聚于此了。
很有默契地,每一次走的时候,谁都没有说明天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但到了第二天,两人几乎都是同一时间出现。
每一天,这里的人都一边对着太阳拍照,又举起伞来,唯独二人,直面太阳的光与热。
已是最佳一道风景。
他们几乎无话不谈,从天文聊到地理,从历史到文学,中间夹藏了许多价值观,每一次话题的打开,都让彼此觉得相见恨晚。
他们连口味都是一样的,一式一样的钟爱芒果糯米饭和西瓜汁。
有一次,归越有意无意提到:“我总觉得,上天一定心情很好,才把你安排到我身边。”
“也许吧,但是,那是我苦苦寻觅的你。”
归越转过头去,看到阿桑清秀淡雅的脸,眼睛毛格外抢眼,他迷住了,但还记得问:“为什么?”
“为了心门。”
“心门?”归越侧头。
“打开你的心门。”
“你已经成功了。”归越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说。
他当时并不能听懂阿桑话里有话。
“还没。”阿桑手里攥着一条钥匙,结着冰柱,别说在这大热的天,哪怕将它放在火上烤,钥匙周围的冰柱仍不能融化。
传言,要找到心门,打开了心门,从心门透进阳光,这个冰柱才能融化,时空钥匙才能打开时空锁。
她和方知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找到心门所在,便是归心的心。
是的,她接近归心,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诡计,但她自己何曾想到,这场诡计,居然滋生出浪漫来。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乐不思蜀这个词,到了今天,她才体会到这个词的意思。
没多久,她已经放弃寻找心门了。
方知用声音劝她:“你不要忘了我们原本的目的,你切勿因为贪图沿途的虚幻风光而忘了前行而忘了本心。”他此刻是没有身躯的。
阿桑问:“虚幻风光?那么,大哥,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实?本心?什么才是本心?遵循自己的心,才叫本心。”
“沉迷儿女情长一时爽,毁了任务火葬场。你告诉我,我们当初要打开这个时空锁,是为了什么?为了给我们两人彼此独立的身体和空间。退一万步来说,你真的要跟那个小子厮混,那么你永远都要拖带着我这个大哥在身后吗?我们这个雌雄同体要分割,并不是司相造多具躯体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方知是没有办法理解阿桑的。
“大哥,你我都知道,他的心门在哪里,那是要将他的心被挖了出来,空出来的,才叫门,那样他会死的,我不能让他死。如果我们的幸福要建立在牺牲他的基础上,那么恕我做不到。”
“傻妹呀,你知不知道,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这样做的,多少人觊觎着时空门。”
“就算天下人都要践踏他诛杀他挖他的心出来,那又如何?这个人绝对绝对不能是我。”阿桑情绪激动,言辞肯定。
“好,你不去,你不去我去。”方知赌气。
“你去,你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阿桑情绪更为激动了。
“你是不是疯了?你要保护一个你要害的人?”
“你就那么想害他吗?”
“我是怕你痴心错付啊。”
“不会的,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心,如果连付给他都算是错付,那么大抵天下没有谁是值得托付的了。”阿桑无比笃定。
最后,是方知让了步,他随了阿桑的决定,并尽可能少地占用身体,让阿桑和归心有了更多相处的时间。
一年后。
阿桑与归心结婚了。走的是人间的程序,领的是人间的结婚证。
婚后日子,也不是不甜蜜的,但加上了两家人的磨合,加上柴米油盐,加上鸡毛蒜皮,甜蜜多多少少打了折扣。
但这也并不妨碍阿桑一如既往地爱着归心。
那一地鸡毛而不乏幸福的生活,原本还算是宁静的,直到一个人的出现——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