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诚就这样踏上了他的卧底之路。我在心里为渐渐远去的钟诚和陈小蛾祝福着,直到泪眼模糊,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中。
傍晚十分,小向到达了,果然也拿回一封赵若怀的亲笔信。上写:
心仪:我走了,就此别过!我累了倦了,感情二字对我来讲,如今已经很苍白了。我想,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我爱不起!我也没那心力说爱了。我所能做到的,就是还你自由。我妈说得对,啥感情不感情的!咱小老百姓,就是找个人过日子。你自己也说过的,女人贵在省事,可是你觉得,你是一个省事的人吗?如果你是常见的那些通常意义上的女人,或许我需要对你负责什么的,但你不是,你不需要我负责。多少人等着负责,多少人等着我挪地儿,等着我让出那位置。赵若怀无能,就不凑那热闹了。姓梁的说对了,权钱势真的很重要。你去寻找你的权钱势,我也得去寻找我的权钱势了。让我们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对方一个机会!
那信看着看着,我就潸然泪下了,这既是布景的需要,也是发乎情、本身情感的需要。孙思,你可真是变了!你竟然让一个武功远胜赵若怀的小向,去逼迫那样一个身心都饱受伤害的、不得不黯然退场的可怜人,逼迫他写下这样的一封信。那可是你的兄弟呀!你怎么能够下得去手?这还是我认识的孙思吗?
孙思在一旁关切地问:“心仪,你怎么啦?信上都说些什么?”
我目瞪口呆、又痛又恼、万分沮丧、失魂落魄着,我想这是孙思需要的效果,也是我布景需要的效果。信纸从我手中滑落了,在半空中翻飞了一瞬,最终归于地板。孙思拾起那信来,自己看了,然后怒了,生气了,走过来抱着我说:“心仪,别生气!心仪,有我呢!心仪,我早说了,我才是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你的人!”
我也怒了,怒不可遏地抢过那信纸,撕了个粉碎,然后对孙思说:“孙思,转店!把东城食店、咖啡馆、眼下这餐厅,全转了!把账算算清楚!把他的那份寄去!散伙!彻底划清界限!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就当大家没认识过!”
孙思说:“心仪,你想去哪儿?省城还是江城?可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到那里能做什么?还有,这船只能在长江上跑,就在云岫嘛,船就顺便照顾了。如果是江城呢,也还勉强,但是省城的话,这船可就顾不上了。”我正要张嘴说话,他又说:“当然了,你如果执意要离开这县城,那也行!反正我说了,你到哪儿我到哪儿!就是可惜了,这餐厅生意不错。那姓吴的说,由于三、五年之后就得搬迁,所以今后也没人再投身这些行业了,不会再增加新的竞争对手,就意味着三、五年之内,生意会很火爆,你想啊,各单位搬迁,过程中肯定请客吃饭的事情不会少。包括咖啡馆,姓吴的说,都得坚持做!”
姓吴的、姓吴的,是呀,这下我们所有的生意,都归之于姓吴的门下了,舞厅转给了吴常念,我这一悄然离开,生意就都是孙思一人的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花落谁家?鹿死谁手?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收场!
“孙思啊,这县城,毕竟仍是兰半仙的天下,还有那秦为、梁阿满、丁聚鑫这些人,这生意做着,哪里能够放心呀?”
“心仪,这下你真的可以放心了!据我妈说,姓吴的和新来的县长好得很。他们以前是同学,是故交,而且姓吴的很会来事,现在和那县长打得火热。之所以你头天刚帮我找到父母,第二天我就出来了,这里面也有这方面的因素。我妈还说,姓吴的让我给兰半仙认错,否认兰半仙拐卖我的事实,那只是权宜之计,他说不是不报仇,是时候未到。”
这下就更明白了,难怪那么看重那照片的秦为,居然爽爽快快不要一分钱,就把照片送给了孙思,再由孙思转呈给了赵若怀。难怪孙思冒天下之大不韪,居然可以完全没事。这就是势啊!永恒的势、万恶的势!
我挣脱孙思的怀抱,跑到公路的对面,再沿着长江的方向猛跑一阵。看着滚滚东流的长江,看着长江两岸绵延起伏的群山,看着眼下这万家灯火的县城,我好生感慨:潮涨潮落呀!兰半仙,你明白了吧,这县城不会一直姓兰的!是啊,‘人事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是啊,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呀!赵若怀,你真是命苦!你不是没有得势的父亲,可是他不认你,他不认你呀!立夫,你在干啥呀?你离开这县城,也是为了兰梅和兰半仙吗?
孙思自然是跟了出来,一把搂住了我,这样的动作他现在已经非常自然了,一点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没有了。在餐厅,当着李春花、何宴他们的面他也这样,弄得我觉得丢人不已。那些学生,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看我?感觉在孙思面前,我的力量就跟一个小鸟差不多,我挣扎了一下,但是照例无效。于是我现在这造型,就成就了一个词:小鸟依人。孙思把他的脸凑近了,在我脸上磨蹭了几下,然后就往嘴唇的方向去了,我用力扭过头去,冷冷地说:“孙思,放开我!我现在什么心情,你应该能够明白。如果你认为,现在咱俩就可以这样了的话,那请问你:一个刚刚宣布失恋的人,三、五分钟之内,就转投到别的男人的怀抱,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喜欢她干啥?”
孙思停止了动作,随即放开了我。一阵恶心袭来,几欲呕吐,我不得不蹲了下去,捂住了嘴,生恐孙思看出了破绽。大约是刚才这一跑步、一扭头……猛然想到肚里的孩子,他或者她没事吧?罢了!罢了!以后万不可再激动了!尤其不能激动到到处乱跑。这可是赵若怀留下的重要礼物,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我得靠着这礼物生活了。又想到诗经那句了:‘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是啊,姓赵的,你虽然是满腹凄怨,但毕竟是利利索索地走了,可我呢?我的路在哪儿?未来十个月之中,何处是我家?哪里能是我的藏身之所?还是女人吃亏呀!得了,姓赵的,我还得想方设法,为你筹点创业经费。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够帮上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