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叔问我说:“心仪,江城有个叫鸡头寨的地方,你听说过没有?”
江城的鸡头寨?难怪赵叔叔这么眼熟,莫非就是在那个地方,自己和他见过面?我在头脑中仔细搜了搜,硬是没搜到任何有关鸡头寨的记忆,只好摇摇头说:“鸡头寨?似曾听过,但又仿佛没有,若有若无的,没什么印象,赵叔你去过那地方呀?”
赵叔叔吞吞吐吐地说:“不……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也是!你哪能知道呢?鸡头寨只是个小地方。”
“赵叔你明年还去深圳吗?”
“不想去了,大城市好是好,但不属于我们,我还是觉得我们寒烟山庄那个地方自在些。”
“是呀!寒烟山庄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完全就是世外桃源!生活在那里,人都长寿些。赵叔叔,你可以考虑把村里那银杏林、核桃林、板栗林承包下来。这事我给赵若怀讲过,就这几片林子,经营好了一样能产生效益的。”
“林子要承包挺容易的!若怀他舅舅就是村长,关键是承包下来有没有意思。心仪,你和若怀认识也半年了,你们的事情,给你父母讲过没有?或者,今天下午,让若怀跟你一起去江城,去见见你的父母,反正迟早是要见面的嘛!”乖乖不得了!这可怎么是好呢?
赵若怀那里正拼命喝酒,赵叔叔却对我问起这个问题,赵羽在等待我的回答,陈春梅一边不解地看着儿子,一边也在等我的回答。我回答说:“暂时还没有……”
“为什么?”陈春梅问:“你们认识这么久了,应该让你父母知道的!心仪,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你对我们家若怀,到底有意思没有?”
赵若怀干了手中的一杯酒,差不多绝望地说:“妈!你行行好!我求求你,别再问了,好不好?”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赵若怀都在向我传达一种真切的触及灵魂的伤痛,也可以说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呐喊。我有些明白了,他认为我必然回答一句‘不存在你说的意思!’,他害怕听到那句话,他没有勇气面对那句话!他情愿自欺欺人、饮鸩止渴地生活在自己虚构的希望里,也不愿醒来面对那个真实。我决定要帮助他。
我看着赵叔叔赵妈妈,平静地说:“叔叔阿姨,我现在仅以赵若怀同事的身份,至诚地对你们说几句话:你们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他的才能涉及音乐、文学、书法、围棋、象棋、武术、篮球、乃至木工、蔑活、做菜等等方面,基本就是个通才。他在桑榆中学极其艰难的教学环境下,创造了极不寻常的教学业绩。可惜咱陈校长太昏庸、不识宝。他和孙思、陈忆三人,用私人的钱筹建学校乐队,为原本单调乏味的校园增趣不少。对部分成长中的酷爱音乐的青少年来说,此举甚至可以说具有灵魂重塑之功。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他对于生活永远达观、永远安之若素的态度。对赵若怀来说,他在教室里讲台上拿着粉笔讲课,和在寒烟山庄背着背筐采核桃,脸上是相同的处之泰然、从容不迫的神情。这才是真正难能可贵的!叔叔阿姨,论年龄我不到二十岁,但我从小生活在古代文化的氛围中,从小,我爸就以古代文人的标准要求我,我读了不少的书,所以,我的见识应该超过我的实际年龄。请你们相信我的判断,不是任何人都能有机会碰上赵若怀这样的儿子,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有本事培育出这样的儿子。赵若怀是很有主见、也很孝顺的一个人,你们不要过多干涉他的自由。不要因为他的孝顺影响了他一生的幸福。叔叔阿姨,我冒着得罪你们的风险,斗胆说一句,建议你们对赵若怀,也采用道家‘无为而治’的方法吧!”
这样一大段话说完,赵羽、陈忆快速地眨巴着眼睛,努力搜索话中的信息,孙思几许痴迷、几许神往、甚至也有几许淡淡的醋意,赵妈妈陈春梅仍然满面疑惑地望着我,她说:“我不明白,心仪,你说了半天,不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吗?
赵叔叔说:“春梅,别问了!若怀应该明白的!”孙思至诚地说:“阿姨,心仪已经回答了!赵若怀明白的!”赵若怀抬眼看了看他的好哥们。然后投给我意味深长的一瞥,那里面是二分感激,二分欣慰,二分怅惘、二分不甘,还有二分无可奈何。我也投给他一个意味深长同时又是意义模糊的眼神,是想告诉他说:“对不起,我只能这样了!我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下辈子咱俩早点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