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色传说 作者:骑岚玥
第二十九夜 杀与不杀
那一日，牠跟着两兄弟到镇外去打猎，当魔物出现在两人身前时，菲尔率先挡在哥哥面前掩护他逃走。
当时的牠看见逃走的哥哥，莫名升起一股鄙夷及愤怒之感，於是，牠立刻寄宿到他的体中，并毫不犹豫吸食回忆後就杀了他。
从啃食回忆过程中，牠得知菲尔的哥哥早知道这附近时常有魔物出没，他打算藉由魔物之手──杀死自己的亲弟弟。
而菲尔为了不让魔物伤害到哥哥，拚着强烈意念杀死魔物，自己也身受重伤，险些丧了性命。
在意识恍惚间，他乍见自己的哥哥走回他面前，却没察觉对方早已是一具空壳。
?哥哥…快逃走…?
透过这双瞳孔，牠由上而下俯视昏迷的菲尔，暗自下了一个决定──打破自己在到达底线前才再度进食的惯例，牠转而寄宿到菲尔体内，探究他的记忆与意识。
好奇怪…为什麽这个人类…明明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为了杀死他，还要赴这个约呢？
牠猜不透，所以这是牠第一次，对一个人类产生好奇的感觉。
牠不打算马上杀掉菲尔，所以进食速度相当缓慢，每次只吃掉菲尔的小部分记忆，随着记忆的啃食缺失，菲尔渐渐忘却哥哥的事，也逐渐淡忘在这个家族生活的过往。
他的父母一直以为这是因为菲尔亲眼目睹哥哥的死亡，产生过大冲击而导致精神错乱，两人没日没夜的伤神，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某天，菲尔从某个收藏珍贵之物的盒中，无意间瞥见那条水晶坠链。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他却完全不知道原由，一股脑地想抹去泪水，可是甫擦乾，马上又流出一道泪痕。
在菲尔体内的牠瞬间回想起坠链的由来──那是菲尔亲手一刀刀的从原石雕刻而成，打算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可是他迟迟没有勇气送出去，如今也来不及送出去了。
原来人类即使不复记忆，还是会被从未消失的情感触动。
从那天起，牠不再啃食菲尔的真实回忆，反而利用自身能力创造出好几段虚假记忆，补足菲尔消失的记忆片段，让菲尔真实认定哥哥是疼爱他的，甚至给他希望──认为他的哥哥仍活在这个世界上。
随着时光流逝，一直没有进食的牠越来越衰弱，但牠已决定不再寄宿於任何人。牠只希望自己能陪伴在菲尔身旁，多一刻是一刻。无奈越是有安逸的想法，越是不得其愿。
一个月前的那场大骚动，牠确实察觉到同类入侵的气息，没想到藏不了多久，对方还是循着气味找到在菲尔体中的牠。
喰虫之间本不会互相抢夺猎物，但那只喰虫自从来到人域後，进食太过频繁，已经濒临丧失自我的界线，连同类也想啃食！
几番纠缠，牠抵挡不了那只喰虫进入菲尔体内，用尽所有力量只能勉强把牠关在一个创造出来的虚假回忆中，可是这对菲尔的精神负担相当大，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为了保护菲尔，牠才冒险露出真面目，拜托烨斐以自身为饵将那只喰虫引出菲尔体内，并告知烨斐如何将其诱杀。
?我会尽量保护你的安全…让你顺利斩杀牠，除此之外──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烨斐还没有给予回应，神色平静的等待牠把话说完。
?请你，一同斩杀在菲尔体内的我。?
话中决意深深震慑住烨斐，从旁人口中，他以为喰虫就如他们所说是啃食人心的邪恶生物，可是在他眼前所见…
?我寄宿过太多太多的人类，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故事。这些回忆对我来说仅只是为了进食生存，如此简单不过，所以对於任何死亡，我从不感到惋惜──可是寄宿在菲尔身上的这段时间…我好像稍微懂了，人类为何能无怨无悔对珍视的人事物付出，即使伤痕累累…仍不愿放弃。?
烨斐松开紧抿的下唇，试探性地反问：?你…为什麽敢冒着危险跟我说这些？你难道不怕我告诉别人你的存在，然後把菲尔弃之於不顾？?
牠停顿了一会，露出一丝淡淡笑意，?虽然我没有探查你的过往，但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得见同样的执着，为了保护重要之人，即使赔上自己的性命，你难道就不会甘愿冒天大风险吗？?
执着啊…
眼眸一垂，烨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我帮这个忙。?
得到烨斐的允诺，牠诚挚地朝烨斐微微颔首，?谢谢你，也请你不要告诉菲尔我的存在。这孩子──其实甚麽也不知道。?对於菲尔的一切，牠了如指掌；可菲尔对牠的认识，完全是零。
?嗯，我知道。?
交谈完毕，烨斐见着菲尔逐渐恢复意识，然後对着他眨眨水亮的眼睛，?欸？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好像是最近太累了些，常常这样呢。?
烨斐轻声一笑，脸不红气不喘说出在心中打好的唬人草稿：?你真的睡得很熟，叫都叫不醒，如果累了就多休息。不过，我想再过几天就会好转的。?等肃清你体内的牠们，一切都会好的吧？
跟菲尔道别之後，烨斐独自漫步在学院内，心中若有所思：说要帮，又该怎麽做呢…自己对喰虫的了解不深。就牠所言，另一只喰虫就快突破牠所设的陷阱，所以近期内一定得行动。
经过一个地方时，烨斐陡然停下脚步，木刻告示牌上写着的金字大字让他忽然有了主意。
个人智慧尚且不足，那瞻仰无数前人所累积的智慧结晶，总会有个办法可以用的。
第二十九夜 杀与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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