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偷之前被他摔得一愣,陡然醒悟过来,原来被转移位置的人不是被他偷了钱包的乘客,而是他自己!
因为之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明明是一条寺修才对!
他下意识地往刚才自己站的地方看去,发现一条寺修正不紧不慢地拉上挎包拉链,懒洋洋地仰头打了个哈欠,这才伸出手抓住了面前的吊环。
周围的乘客看着他,脸上没有疑惑也没有惊讶,只有对待小偷的冷漠和厌恶,好像一瞬间的换位只是他的错觉,而他原本就该在这个地方一样!
这是什么灵异事件?!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脸色比刷了漆的墙还要白。
众人只当他是被抓包了给吓的,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而暗道活该,并未在意他的异常。
一条寺修若无其事地用空着的手拨了拨有些阻碍视线的刘海,漫不经心地想:把头发修一修好了。
于是头发拨弄拨弄着,不知不觉间,厚厚的刘海就被打薄了,虽然还是有些长,但至少能将眼睛给露出来了。
修总是喜欢把眼睛藏起来呢,为什么?
唔?因为很多人都觉得很可怕?
诶?不是吧……
一条寺修的眼睛是一种浅浅的金色,剔透得如同纯粹的宝石,干净得不掺杂丝毫属于人的喜怒哀乐。
在他还不懂得收敛自己之前,曾因这双眼睛,被人比喻为茹毛饮血的野兽,声称只是对视就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后来遇到了一些人,又经历了一些事,他才学着将自己的棱角藏起来,用长长的刘海将眼睛盖住,出门时再戴上口罩,这样就是一个平平无奇、丢到大街上都找不出来的普通人了——当然,这是他自以为的。
如今二十二岁的他不说久经风霜,可也是见多识广,体会过了人情冷暖。那双眼睛不再具有攻击性,平静无波得犹如一面能够清晰照出人性百态的镜子。
他斜睨过来的时候,就好像高居天上俯视人间的神祗一样,在他眼中,人与蝼蚁、与藻荇、与浮尘并无区别。
和那双眼睛对视上,小偷蓦地呼吸一滞。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好像被抽了个干净,他就像一条脱了水的鱼,就算拼命地张大了嘴巴,也依旧无法呼吸。
一条寺修率先转移了视线。
看吧,一般人都是这样的反应……也就只有那个天然呆的家伙会觉得他的眼睛好看。
他又打了个哈欠。
小偷倏地回过神,反应过来后开始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车内浑浊的空气。
他面如金纸,抖若筛糠,甚至无意识地一个劲往后退,然而他身后就是车壁,哪有他退缩躲避的空间?
不多时,小偷不停哆嗦的身体渐渐停了下来。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大脑中的记忆文件被新文件覆盖掉,从始至终坐在这个座位上的都是他自己,再也没有与一条寺修相关的内容。
他看着面前这个揪着他骂的男人,心中懊悔不已。
别误会,他不是在后悔偷了这人的钱包,而是在疑惑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飞快转移罪证,给自己找个替罪羊。
钱包被偷的闹剧似乎就这样落幕了,看热闹的乘客们没多会儿便收回了视线,三两凑在一起嘀咕:“还好找到了,不然待会儿这疯子拦着不让人下车,上班迟到了可怎么办。”
“就是说啊……”
与此同时,那个离开座位挤到车门边的男人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一直都在关注这起突发事件。
当看到被牵扯其中的家伙正是他的目标三道良平时,他就紧张了起来。好在事情脱轨之前又被掰正了,他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安稳地落了地。
要是待会儿因为偷钱包的事情搞得他下不了车,错过动手的时机导致任务失败,那个小偷被他活剐一百遍都不够让人解恨的。
不过车上抓到了小偷,自然是要移交给警方的,而那家伙作为当事人,应该也会被留下来做笔录。耽不耽搁时间暂且不提,谁知道掺和进来的警方会不会发现不对劲呢。毕竟那家伙曾经也是组织里的一员,保不准就会被人给认出来了,要是再一检查钱包……岂不是白送他们一份大礼?
想到这儿,男子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锋利,心想:不然还是提早动手好了……
公交车在站台停稳后,司机对乘客们说他已经通知了警方,公交车会在下一个站台与他们汇合,到时就能将小偷移交给对方了。所以他拜托大家暂时帮忙看着小偷,最后还委婉地提醒了一句:请不要使用暴力。
三道良平哼了一声,将小偷的衣领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