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做吗。
也许是从骨子里依旧封建,也许是因为她从来都慢热,而娄夏向来柔软,杜若瑶有些排斥这般露骨到尖锐的问题。通常的开端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一个暗示,肢体、或是言语上的,燎起一个火星,而后慢慢烧尽欲/望。
于是她僵硬地撇开视线,指尖抵住面前人的肩膀,轻轻说出一个字:“不。”
“为什么不?”娄夏笑了笑,并没有就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退后,而是更向上攀一些,挤开规规矩矩并着的膝盖,温热的手掌敷上小腿,布料顺着摩挲的方向凑起褶皱,激起一片战栗,“杜老师,又不许百姓点灯呢?”
“我没有……”
这样的场景与对话,让杜若瑶觉醒了一丝既视感,她还没来得及细究这股子熟悉的感觉来自哪段回忆,娄夏就给出了更明显的提示:
“那我们来接吻吧?”
竟轮到她说这话了。
趁着她怔愣,娄夏站起身来,跨坐在她大腿上,捏起她的下巴靠近。
她看似强势,但力气却被克制地收敛着没怎么用到实处,控制了没有真的坐下,也控制住了手指的力道。所以当她凑到嘴边,杜若瑶微微偏了头,柔软的吻就落在嘴角。娄夏也不恼,就着那一处轻咬,而后辗转往脸侧,蹭过下颌,落在耳垂。
杜若瑶的耳朵很漂亮,舒展的耳骨撑开薄薄的一层,精致得仿若透着皓白月光的一扇璞玉,干净纯粹的像是艺术品。但往往越干净的东西,就越让人想要去染;越是纯粹,就越容易染上颜色。
红唇带着慵懒散漫的气息游移一遍,所及之处撩起红霞,从耳尖到耳根,再往下,娄夏渐渐地有点收不住力气,胸口有声音在沉闷地嘶吼、冲撞,找不到宣泄口而屡屡碰壁,撞得她有些疼。
再往下一点,应该可以,再往下一点,娄夏如是想着,她不会拒绝的,她应该不会拒绝的……终是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娄夏抬眼,而后看见杜若瑶隐忍的目光,素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被水光模糊了分界线,像是月光映进池水又被搅碎,静邃的深处却寻不见情绪,于是透出些寒意来。
她在害怕吗?还是对自己失望呢?娄夏分辨不出。
她顿了顿,连那一点儿执拗的力气也卸去,任由杜若瑶推开她站起身:“今天不方便。”
整了整衣领,白色棉拖鞋带着女老师往屋外踱去,卧室门轻轻地关上,留娄夏自己在原处垂首站着。
今天不方便。
还是以后都不方便?
杜若瑶还是送了娄夏去机场。机械地感谢了她,穿过长廊坐上飞机,娄夏把遮阳板掀开一条缝,清晨的阳光溜进来一条,像是暖色的绸带铺在面前。
飞机在停机坪绕了两圈后很快起飞,直到空姐礼貌地问她要喝什么饮料时,娄夏还觉得像是在做梦:“嗯?”
金发空姐重复一遍,看起来有些不耐烦:“would you like anything to drink?”
娄夏也不太敢问她都有些什么:“water please.”
空姐拿了杯子,翘着小拇指给她倒水,递过来的时候过长的美甲擦到外套,娄夏突然想起delora
——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她却因为走得匆忙没能和她打个招呼,实在不应该。
她向空姐道了谢,而后打开手机连了机上wifi,找到delora的名字打开聊天框,入眼就是自己给她发的机票信息,她动了动手机,给她发:“i’m off”后面加个飞机的emoji。
delora已读未回,娄夏深觉抱歉,打了goodbye,却又在发出前改了说辞:“see you.”
这回delora回复了:
see you when i see you.
下次见面的时候见。
这句话,一般是在轻松地说永别了。未来她与delora可能再也没有如期相会的一天,偌大的地球,只能靠缘分,而缘分,偏偏又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忽地感到鼻酸,一滴眼泪落在屏幕上,汹涌的情绪压抑过两天,总算找到了一丝出口,咆哮着争先恐后地挤出来,心里有一座摩天大厦,先是坍塌了一个角,而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轰然倒塌,一时间尘土飞扬,破碎的沙砾堆满了胸膛,经过眼泪的浸透,液化、凝固,死死地堵住,抬首不见天日。
娄夏开始感到窒息。
但她坐得不是头等舱,没有空姐来照顾她的情绪,纸巾被放在头顶的行李舱,在过于强烈的悲伤褪去前,她只能缩在靠窗的座位上不停地把眼泪抹在袖子上,一开始,她还想着控制一下音量,后来悲伤发散开,联想到delora与samien的悲惨故事,又想到她与杜若瑶分开前也没有好好道别,娄夏干脆懒得管自己嗓子眼儿里的抽噎声——就哭一会儿,她想,等袖子完全湿透,就必须停下来……
就在这时,从斜前方递来一包纸巾。
“啊,thank you.”娄夏愣了愣,接过那个黑人的馈赠。
“not mine.”黑人指了指前面,娄夏顺着看过去,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漂亮的东亚脸,正冲她做擦眼泪的动作。
这是——
谁啊?
急急急。明明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但二十四小时的航程快要过半,娄夏吃了睡睡了吃,一包纸巾都用完了也没能想起记忆深处的名字,好奇心作崇,终于趁着某一次去厕所的档口,娄夏自行李舱的包里拿了一包手帕纸,挪到前排去拍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