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蓠蹬蹬蹬地往前走了几步,他挡在我的身前,眼神冲着我的脸使劲儿地瞄着,看着我的眼泪,却没有像之后那般,不管不顾地表达自己的善意。比如,把手绢甩在我脸上这种事情,他现在就没做过。
“姐姐,不要哭。”阿修罗抿着唇,老半天才憋出这几个字。
青伞漆黑的眼眸死死地黏在我的身上,他淡淡地笑着,这时候才像是分出了亲疏远近。他蹲下身子,捏起了一片枯萎的彼岸花,放在我的眼前。
“姐姐,彼岸花的花和叶,这辈子都不可能黏在一起,这就是天道。你真的不考虑我和你说的事情吗?毕竟,是你赋予了我生命,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怎么没可能,几千年以后,清城,我的小命儿都快被你和你的神使玩没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在心里呐喊。可是谁都没有听到。
余江蓠看着我,他摸着自己身上火红色的衣袍,对着我说,“姐姐,你如果答应了他,那我,那我,那我就不理你了。”说着就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想了想,把衣服往高处一抛,丢在了距离我们很远的地方。
依照我的眼力看去,那里是真正的岸上了。
“好了,我何时说过,我会答应日天的要求。”我迈开脚步,这河水给了我亲近的感觉,可是我最终,还是要回到岸上。随手一挥,熟悉的建筑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阿修罗率先窜上去,打开了大门。
余江蓠和阿修罗干瞪眼的功夫,我随手捏了个手诀。一道透明的薄幕慢慢出现,把我和青伞两人都遮盖在这里头。这水色的薄幕,我好像在哪里又是见过的。但是我不记得了。
“你执意要去天帝那里,我大可以算作是你的执念。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要让我也要上天去?你明明知道,在这里,我才是最快活的。”也许是实力的差距,余江蓠和阿修罗还在大门口争执不下,而我们的动静他们半点不知。
青伞撑开了伞,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撑伞,东西都很乱,理不清楚,难道是我的那些零散件儿还没有凑齐?哦,对了,还真的没有凑齐。
“你懂的,我只有在伞下才会更加安心些。”青伞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伞底下传来,而我只看见他的那一根根透过伞纸能看出来的不弯曲的伞骨。很漂亮。
“彼岸花谢了,你想要的东西,终究还没有得到。”青伞像是在劝着我什么。
我笑了笑,对他的话没有反驳。各执一词的双方,从来都不存在谁说服谁的问题,因为这绝对不可能发生。
“没有得到又怎么样,事在人为。没必要把自己都束缚在别人的腿边。跪下容易,站起来却很难。你现在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也不是会是这样的一把伞。
青伞的伞尖动了动,他把自己的容颜遮盖得严严实实,我看不见他应有的表情。他只是对着我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摊开。
“跟我一起走吧,姐姐。”
走?我不想走啊,我想和余江蓠待在一块儿,青伞你走啊,你看你一来我这满地的彼岸花都挑不出一朵好的来了,都是你的错,何必来勾搭不会和你一起走的我。我心里狂甩头,表面上那淡定的人,大概是面瘫所以看不出来吧。
我后退了一步。
余江蓠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我衣裙下的腿有点哆嗦。
“姐姐,你知道的,你是特殊的,天帝,不会放过你。今天这满地的曼殊沙华化为尘埃,明天,可就不知道会出了什么事了的。姐姐,天帝说,只要你愿意去天上,做一个仙子,你还是你,不会有差别的。”
我冷笑。
“日天,我不知道你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天帝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时候,天是什么。我凭什么要去位列所谓他天帝的仙班。他的原话不是这样的吧,我猜,他对你说的话是,只要她愿意画地为牢,自废功力,我便许她安稳,平安一生。”
“日天,你不觉得,这口气,太大了吗?天道,从来不是天帝能够代表的。”
青伞的伞骨抖动得厉害。他压抑而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犹如他手中碎裂的曼殊沙华的枝干,宛如磨砂纸一般的质感,给人以粗粒的摩擦的痛苦。
“姐姐,你好自为之。”他没有进家门,转身离开,不再停留。
我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离开,幽幽地叹了口气。
“姐姐,进去吧,阿修罗给你采了新鲜的晨露,你正好可以配着早茶享受一下。”余江蓠和阿修罗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一人留下,一人离开。余江蓠笑着看我,那动人的颜色就仿佛烙在我心头的朱砂。
我不是很适应现在的这个余江蓠,想起来,还是我的余江蓠最适合我。
不知不觉间,余江蓠就拉着我进了宅子。宅子的风景没有变化,变化的是这来回穿插的人影。我在天书中看见的红影,白影,黑影,青影,统统都有了着落,胸口的大石头也松了一口气。至少我还是有了前世的记忆。
画面一转,青伞早就已经不见,余江蓠和阿修罗也纷纷消失。我站在花园里头,孤身一人,看着面前不变的风景。我已经记起来,这幢宫殿似的宅子是我的手笔,早在我没有碰见余江蓠和阿修罗以前,我已经着手画了这幢宅子。
宅子的作画并不如我曾经以为的那样简单,在半月村寥寥数笔就能够成型的宅子在起初,花费了我数十载的时间。处处的设计统统都耗费心血,连一草一木都准备得妥妥当当。再次作画的我,就相当于是把这个宅子从一个无形的空间之中取了出来。
这是完完全全的我的东西。
但是我即将离它远去。
我大致记起了我为什么会去跳河。我本就了无牵挂,最近也无非就是多了余江蓠和阿修罗两个弟弟,加上青伞这才算成了三个人,现在青伞走了,我所待着的这狭小又广阔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余下的两人。
天帝算得很清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