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舟立即收敛起眼神里的轻佻。“你怎么知道?你……如果是真的,我们得快去看看,然后告诉校方。”
施简却不动弹。她盯着陈诺舟的脸,“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
陈诺舟摊开手:“好着呢。”
“……”施简不说话了。
忽地,她猛然转头,撇开陈诺舟,用极快的速度下了楼。
她没有要等的意思,陈铭舟长手长腿,运动神经也发达,竟然赶不上她。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这么能跑?陈诺舟一边追她一边想,跟着她的脚步绕到教学楼后面,停下时气喘吁吁。
“等下……”陈诺舟想说等下我,施简就真的停了下来。
他们已经到了。眼前地上趴着个人,面朝地,长发有些凌乱。陈诺舟还没反应过来,施简已经上前把人翻了过来,去摸她的鼻息。
陈诺舟赶紧捏起手机报急救,一边拨一边看向地上,视线先看到了地上女生的正脸。她眼睛紧闭,额发散乱,有血从她脑门渗下来,看样子凶多吉少。
看清模样,陈诺舟的话语直接卡在喉咙。
良久,他才闭了闭眼,喃喃:“怎么会是她。”
他声音低,但还是被施简听到了。施简转头问:“你认识她?”
“嗯。”陈诺舟说:“她以前跟我表过白,被我拒绝过。我对她的脸有印象,长得挺好看的。”
施简挑重点问:“表白?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两个月以前,很久了,被拒后没再联系过,我连她名字都不记得。”看着面前的景象,陈诺舟也没心情开玩笑了,只是问:“怎么?”
没回答他,施简似乎在思考。陈诺舟的电话通了,说了几句话,挂断。施简这时候站了起来。
施简说:“报医估计已晚,她没气了。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我想上楼去看看。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问第二次了。陈诺舟不得其解:“除了这画面有点冲击心灵,别的正常。为什么总是问?”
施简皱眉,不作声,有拔腿准备离开的趋势。
陈诺舟立即拉住她:“万一是他杀,上去就太危险了,你别贸然行动。这里的事情,我们去报告安保,让他们处理。”
“来不及了。”施简抬头,看向教学楼里幽深的楼梯,“我先上去,你去找吧。”说完又要移动。
陈铭舟只好咬一咬牙:“……那我陪你上去!”
跟着施简在楼梯间发出咚咚咚的脚步声时,陈铭舟边跑边打通了安保部的电话。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完毕,在抵达顶楼天台前挂断,陈铭舟抬头,随施简的目光看向空旷的天台。
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飒飒的风在叫喊。
“没人。也有可能是跑了。”施简说,“这栋教学楼不止一个楼梯,天台也有好几个入口。”
“嗯,而且也过了这么久了。我刚通知了安保,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也会报警的。”陈诺舟说,“还要回去看看吗?”
施简点头,两人重新回到发现尸体的地方。
学校的办事效率很高,现场已经来人。看样子,好像都是学校安保部的。
这时陈诺舟的手机响了,是安保部打来的,问他在哪里。陈诺舟和施简照着电话里的指引走过去,混入那堆多出来的人群。
陈诺舟认得安保部的部长,那个中年人此时正在跟一位领导交流。交流完毕,领导冲这边挥挥手,示意施简和陈诺舟过去。
两人过去,站在领导面前不说话。陈诺舟认出这位领导是某位副校长。
副校长说:“是你俩打的电话吗?”
陈诺舟说:“是。”
“认识坠楼的女生吗?”
“不认识……只见过脸。”
副校长又问:“就你们俩看见,还有没有别的人?”
陈诺舟回想一下:“没有了。”
“好。”副校长说:“孩子们,这件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外传。校园舆论如果起来,对这位女生,和整个学校的声誉都不好。”
两个学生都是聪明人,很快明白了校长的意思。
副校长又宽慰他们,说不要害怕,这事跟他们没关系,让他们有什么问题及时找老师等等。
听得出校长是怕他们俩效仿这种行为,两人都乖乖点头。问了下班级姓名,校长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空无他人的林荫小道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你似乎有很多秘密。”
陈诺舟率先打破了沉默。虽说和她在一起,沉默也奇怪地并不尴尬,但他现在满腹疑云,有好多想问的话。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是特例。”施简说。
陈诺舟顿了下。“今天这件事,你没被吓到吧?”
“没。为什么这么问?”
“你心理素质够硬的。”陈诺舟轻描淡写,“提前就知道她会跳楼?”
施简眼神一厉,转过身看向陈诺舟,“你什么意思?”
陈诺舟面不改色,“你怎么知道那是跳楼的声音?闷响有很多种可能。而且看到她,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慌张?你——”
猛地,陈诺舟的脖颈被施简掐住。他的话没能说完。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施简已经像拎小鸡一样卡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连提带推地怼到路旁树干上。背后树皮质感粗糙,硌得人肉疼。
不知道施简哪来的力气,陈诺舟在她面前完全没有性别的体力优势,只能任她摆布。施简比他矮,却掐着他的脖子狠狠地逼近他的脸,她那双美丽沉静的眼,此时充斥着猛烈的杀意——
对,是杀意。陈诺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然而这个词无比贴切。
施简冷冷道:“我警告你,别试探我。”
“你……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被钳制着,陈诺舟只能勉强从嘴里挤出话来。然而,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怯意。
“本来没关系,但现在,我得查到底。”施简盯着他,像猎豹盯着自己利爪下的猎物,“至于你,就好好做你的天才学生,忘掉今晚的一切。明白了吗?”
她手上在加力,陈诺舟能感觉到越来越强烈的痛意。
忍着窒息感,陈诺舟还有心思贫嘴:“可我又没失忆术……”
施简突然撒手。陈诺舟如获大赦,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他才抬头:“不试探就不试探,也不用弄死我吧?你不是喜欢我吗,变脸真够快的。”
施简看着他:“因为你在怀疑我。”
陈诺舟无语,“那就要掐死我吗?我只是问问,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场面一度尴尬。默了一阵,施简才很轻很轻地说:“目前来看,你已经和这件事没关系了。相信我,别掺和,对你最好。”
“这是什么话,跟我本来就没关系……再说跟你也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查?”
“很难解释。”言简意赅的回答。
陈诺舟站直了。也不害怕施简对他继续做什么,他直挺挺地问:“关注这件事,会有什么危险么?如果有,为什么你不怕?”
施简不回答他。很久很久,她才说:“没什么可怕的。”
*
第二天一早,陈诺舟习惯性地看向抽屉,果然发现没有早餐。
施简停止了对他的示好动作。
虽然早就觉得施简的喜欢是“完成任务”,但当她真的不献殷勤时,陈诺舟还是心情复杂。
有人跳楼,施简就不“喜欢”他了,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180度大逆转。这两件事,联系得毫无逻辑。
毫无诚意的喜欢,突然的冷淡,以及对无关事情的异常关注。施简这个人,身上谜团太多,陈诺舟不在乎她对自己是否真心,却十分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午的大课间,陈诺舟把施简拦了下来,在没有被大家注意到的情况下,将她拉到一旁。
假装是讨论学习,其实是审问问题。
陈诺舟问:“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本来就没事。”
“你不关心那件事了?”
“……关心,但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事情被封锁了。我也没有消息。”
说到这,施简轻微地扬了扬眉毛:“怎么还在提?昨天被掐得不够疼么。”
“疼。”陈诺舟装模作样地捂了下脖子,“但我转念一想,你不可能真把我弄死,只是为了让我不插手,吓唬一下罢了。”
施简不搭话了,有想走的意思。
“哎,别走。你不是说没有消息吗?”陈诺舟露出个狡黠的微笑:“我有。你需不需要帮手?”
“我自己能搞定。”施简冷冷道。
“我有现成的情报。”陈诺舟说,“真的不想听?你这个人冷冰冰的,估计也没有从别人手里打听消息的人脉吧。”
“……”施简沉默一下,“我警告过你,不要瞎掺和。”
“掺和了又能怎么样?”陈诺舟向她凑近了一点:“最多被你弄死。但我现在对你有用,说不定还能成为你的小帮手,所以你舍不得的,对不对?”
施简往后退了一步,两人重回开始的距离。
她说:“参与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诺舟耸肩:“没有好处,我就是好奇,加上想帮你。”
见施简不说话,陈诺舟便开始循循善诱:“现在校方有意封锁消息,想查,找学校肯定没用。普通校职工和学生都暂且不知道,真能和你一起调查或者讨论这事的,也只有我了。我口风严,智商高,是十分理想的合作对象。”
顿了下,陈诺舟接上一句:“况且这女生喜欢过我。虽然我对她没感觉,但……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查出她为什么会死,我心里能好过些。”
施简本来没反应的脸,终于有了一点细微的波动。
良久,她说:“那就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