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荆卫用乔玮留下匕首割开了他的气管,他下意识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咙,试图能够以此方式来延缓自己死亡的进程。
可是血液越来越多地流入气管之中,反倒令他无法呼吸。
他眼前的光亮被高大的身影遮挡住,更无法明白,为何荆卫的态度会骤然大变。
荆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双眸,面对于吉急速流逝的生命并没有半分动容,眼里满是冷漠。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乔玮走了之后,荆卫一个人想了很多,他明明周密齐备的计划,为何还是会失败?他在昏迷之前,明明看到孙策为了救孙翊,也随之一同摔落陡崖,为何孙家依旧没有传出任何丧耗?
为何明明于吉是清楚他计划之人,为何带走还有一息尚存的他之人不是于吉而是孙家的人?
为何那个绝色妇人的手里会有源源不断的灵水,那个时候的于吉在哪里,是不是在用自己的金手指对着孙策和孙翊救死扶伤?
那么他的计划会失败是不是因为于吉要给孙家送投名状,而被透露给了孙家的人,以换取他活下去的机会。
荆卫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吉的金手指是用来救人的,他并没有杀人的手段,面对绝色妇人的蛊惑和离间,他很有可能心志不坚而被策反。
而这样的事情在时空管理局之中也并不罕见。他们这些剿杀者,同样是本体在现实世界已经死亡的,而魂魄被时空管理局收纳,将他们培训成剿杀者,穿越到各个平行时空之中去追杀改造派的穿越者。
剿杀者和改造者有着同病相怜的命运,却仿佛是被丢在斗兽场里的两类困兽,被迫成为你死我活的对手。但对于剿杀者来说,投诚了改造派也能活下来,只是带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活着,但比起任务失败就会被抹杀的下场,也会有人选择和穿越者合作。
毕竟一旦平行时空成型而变得无法归回历史正轨,便彻底可以脱离时空管理局的管辖范围,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
而那绝色妇人的手段荆卫是见识过的,这样的舌灿莲花,连他自己都差点生了动摇之心,他又怎能真的相信,于吉会不生动摇之心?
“你知不知道,你想活,我也想活。可你不该为了自己想活,就出卖了我。我和你不一样,我必须要回去。”荆卫看着还在挣扎的于吉,抬手在于吉的胸口再落下一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解他心中的恨意。
他的妹妹还在时空管理局等着他回去救命,只有他成功杀掉改造派的穿越者,他才能得到机会穿越到他妹妹的时空去,将他的妹妹带回现实时空去。
他不能死,也不能留在这里,他要回去!
躺在地上的于吉满脸都是鲜血,眼睛瞪得极大,他望向荆卫努力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已经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
伤口仍然在汩汩冒血,仿佛如泉涌一般,很快在他的周围漫出了一片血海,一部分沿着地势走向,蜿蜒如小河向门口延伸而去,并最终缓缓渗入地面。
而于吉也彻底失去了呼吸。
荆卫踉跄着跨过于吉的尸首,走向门口,而此时的他才发现,门也已经从外头被锁上了,他打不开了。
他不甘心地敲着门,试图将门砸开,可无论他如何拼尽全力,那门始终屹立不倒。他又后退了几步,然后助跑了两步,一脚踹在门上,但依旧并无结果。
他明白了,从一开始,那个女人就没有想过要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无论是于吉还是他,她都要杀的。
荆卫靠在门边,大声笑着自己的愚蠢,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他用匕首一遍一遍划着门,一遍一遍试着敲打出声音来,“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可以投诚,也可以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关于时空管理局的秘密。
我得回去,我的妹妹还等着我回去救她的! 你出来!你出来!
我求求你!你个毒妇!你这般心肠恶毒、自私、下流的女人!你最好祈求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我杀你全家!
你出来!我已经杀了于吉了,你应该相信我的诚意了1
可是……乔玮眼中冰冷,从头到尾,无论是于吉还是荆卫,她都没有打算要留活口的。
幼烨听着里头发出的时而哀求、时而哭喊、时而咒骂的声音,觉得着实有些不堪入耳,他犹豫着开口,“夫人……要不要?”
意思是直接动手,杀了?
乔玮摇头,“不必了。他这个样子,断他的粮水,至多两天也就该死了。”
她还想知道,为了能活下来,荆卫还会说出多少的秘密来。
“可他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对夫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疯话罢了。”乔玮道,“一个疯子所说的话罢了,你若是当真,那就是笑话了。”
幼烨挠挠脑袋,既然是疯话,为何夫人还要他将这些话一一记录下来。
乔玮扫了他一眼,“怎么,有异议?”
幼烨连道不敢,但显然乔玮的眼神是不信的。幼烨赶紧岔开话题,“属下只是觉得夫人此反间局颇为高绝,既引出了刺客同党,又令他们互相残杀,不费属下等人一兵一卒,就将刺客逆贼一网打荆”
高绝?乔玮语气里颇为无语,“你这是在反讽?这个局漏洞百出,只要荆卫肯开口和于吉对质上几句,一切真相自可了然。”
但荆卫不问,也不会开口问。
他曾和于吉多次通过书信,而于吉也曾无限接近过事实的真相,发现了乔玮的可疑之处。但荆卫始终固执己见,坚信孙翊就是他要找的人,甚至都不愿意为了更多的可能性再做一些部署,给自己留下后手。
这样孤注一掷的人,只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乔玮给出了暗示,并且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发挥他的想象力,将事实的责任全都推给他的同伴。因为一个人只要不肯认错,那么错误就永远都是别人的。
荆卫就从来没有认过错。
建安五年的十一月初一日清晨,荆卫死了。
而孙家这才放出消息,有刺客袭击孙家三公子不成,被孙家所捕。于吉入孙府诊治孙三公子后,仁心为刺客诊治,刺客为求生路,挟持于吉于狱中,失手错杀于吉。
孙家已将刺客正法,暴尸于城墙之上,并追尊于羽师为太平羽师,立精舍为观,供人前往祭拜。
一日之后,幼炩传来书信,说是精舍之外的干溪水一夜之间全部干涸。
而事实的真相也随着干溪水的消失,永远被掩埋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