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瓦尔特?”
在60号公路旁,接近格兰岱尔市的一座平房内,白旭蹲在地上,对着一具穿着衣服的骷髅说道。
“真是奇怪,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尸体。”何塞也蹲在他的边上,他仔细看着露在衣服外面的骨头,用戴着手套的右手轻轻在头骨上蹭了一下,然后将那根碰过骨头的手指举到眼前。
“什么都没有。”他转动着脑袋,试图在手指上发现什么,“没有血迹,没有溶解的脂肪,没有腐败的肌肉组织,干净的像是用清洁剂洗过一遍。”
何塞摇了摇头,“这太奇怪了。”
“你不如先告诉我,怎么知道这是瓦尔特的尸体,而不是一具从医院偷出来用来恶作剧的标本。”
白旭掀开骷髅身上的外套,里面竟然还细致的穿着内衣,如果这是恶作剧,那搞这个恶作剧的人一定非常有强迫症。
何塞站起来拍了拍手,然后指了指骷髅身上的衣服,“他穿着瓦尔特的衣服。”
又指了指骷髅边上一部摔碎的屏幕的手机,“身边放着瓦尔特的手机。”
然后用双手指着四周,“还躺在在瓦尔特租的房子里。”
“所以发现这具尸体的人,自然会做出最符合逻辑的判断这就是瓦尔特本人。”何塞如此总结道。
“谁发现的尸体,为什么没有警察过来?”白旭看着门口,他本来以为是警察发现了尸体,但是从下车到进屋的一路上,他没有看到任何人,屋里的尸体和其他东西也没被动过。
“因为警察不知道这件事,发现尸体的是大先生的人,一个机灵的家伙。”何塞绕着房间查看着,“他负责从那些需要找地方享乐的瘾君子手里收房租,处理那些过了量的家伙,也许还从那些卖药的‘小贩’手里收点抽成。”
他在桌上找到了针管,打火机,锡纸,还有一小包白色粉末,“瓦尔特应该是他的常客,看来输给你之后,这个废物开始彻底的自暴自弃了。”
何塞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骷髅,继续查看着屋内其他地方,”因为瓦尔特算是‘自己人’,所以他没有通知警察,而是通知了我们。”
“大先生说他不做毒品生意。”白旭想起了大先生说的话,还有他的侄子。
“但这不妨碍我们从瘾君子身上赚钱,如果我们不控制这些蛆,事情反而会更糟,他们会自己找地方做窝,然后慢慢繁殖,还会聚集一大批靠他们吃饭的渣滓,最后这里会出现一个完全由人渣组成的帮派,他们什么都敢干,就为了趴在这些蛆身上吸血,全凤凰城都不希望出现这种事,而我们只能接过这个责任。”
何塞打开地上的手机,翻了几页电话和短信信息,然后试图打开瓦尔特的社交软件。
“该死的,竟然需要输密码。”他看着登录界面抱怨了一声。
白旭看着何塞将手机放回原地,然后问道:“上面有什么吗?”
“没什么,只有一些毫无意义的短信,像是恶作剧,不过这手机确实是瓦尔特的,我会找个专家试试能不能破解他的社交账号,顺便看看他手机里还有什么东西。”何塞脱下手套,看来他已经准备离开这里。
“那这堆骨头呢?”白旭用下巴示意着地上。
何塞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他站在外面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对跟上来的白旭说道:“幸运的是我们有瓦尔特的牙科记录,等我们把这里的东西连同那具骨头架子都运走,就能很快知道这堆骨头究竟是不是瓦尔特了。”
白旭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一排排的平房连在一起,这些房子都是一个模样,不知道里面还藏着多少瘾君子。
从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两个穿着工装的家伙,他们推着一个板车,上面交叠放着几个塑料箱子,其中一个对着何塞问了声好,然后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走进了瓦尔特的房间,还在门口挂上了一块‘维修中’的牌子。
“不用报警?”他回头冲何塞问道。
“前面已经发生了两件命案,警官先生们的工作够忙了,何必再浪费纳税人的钱。”何塞背对着房子,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所以你准备自己处理尸体?”白旭看着‘维修中’的牌子,“会不会遗漏什么。”
“这两个是凤凰城生物资源中心的专业尸体处理者,他们不会漏掉任何东西,你知道吗,我们可是这些合法尸体处理机构的大客户,当然,他们也是我们的大客户,毕竟有那么多器官和人体要卖掉。”何塞掏出一盒长杆火柴,在点燃前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拿着烟冲着白旭晃了晃,“介意吗?”
白旭摇了摇头,不管是烟,还是何塞所说的器官交易,他都不会在意了,他对自己的麻木感到有点惊讶,不过也仅此而已,“我说的是线索。”他接着问道。
“不能为了找出凶手而把条子引来。”何塞点着了烟,然后松开手让长长的火柴掉在地上,继续燃烧着,“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警方的注意力迟早会延伸到大先生身上,我们在市里的敌人可不比朋友少。”
“万一凶手再找上你们的人呢?”,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白旭忽然感到这一切都索然无趣,他只是想找出杀害老费雷奇的凶手,现在饶了一拳,凶手反而不重要了,真是讽刺。
“那就只能靠我们了,侦探先生。”何塞看着地上的火柴慢慢熄灭。
“但愿吧。”白旭不置可否的说道。
何塞抽着他那支烟,看着那两个工装男人从瓦尔特房内将一个个装满的箱子运回面包车。
最后这两人撤掉了门口写着‘维修中’的牌子,跳上车离开,车子很快消失在公路上,白旭不用进去也知道,瓦尔特的那间房内现在一定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再没有任何痕迹。
“就这样了?”白旭看着那间房子,周围的一切都很平静,像是什么没发生过,想必现在屋内也是如此,干净的如同没人住过,很快会被下一个瘾君子所占据。
“就这样了。”何塞将烟头扔在地上,仔细的用脚碾了碾。
“送我回去吧,我在卡米拉那里等你的消息。”白旭拉开黑色林肯的车门坐了进去。
“没问题。”
何塞也打开车门,他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坐进车子发动了引擎。
白旭回到了公寓,这次他有了钥匙卡米拉将钥匙放在了门边廊灯的灯罩里,他打开门走进屋子,屋内空无一人,卡米拉已经去上班了,在餐桌上放着一个纸袋,上面印着wendy’s汉堡店的标志。
袋子内的汉堡还热着,看来卡米拉没走多久,白旭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已经装满了啤酒和可乐,他拿出两瓶啤酒,然后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时间静静的流逝,白旭靠在沙发里,陷入半梦半醒之中,他的意识回到了那艘摇晃的小船,随着无尽的绿色河流漂荡着。
船底传来木头与其他东西的摩擦声,水声逐渐变大,在雾气中,船头升起一个影子,影子的顶端如同花朵般裂开,一双红色的眼睛透过迷雾死死盯着白旭。
“欢迎回来,迷路的客人,我们等你很久了。”
有东西从水底拍击着小船,带来震动与声响,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然后白旭醒了过来,他愕然的看着四周,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睡了过去,咚咚,咚咚的声音仍然响着,他用了好一会才发现是有人在敲门。
白旭站起身,脚边发出铛啷啷的响动,他顾不得被踢倒的啤酒瓶,走到门口问道:“谁?”
“是我,丹恩。”门外响起丹德里恩的声音。
白旭打开门,丹德里恩站在门外,“早些时候我看见你回来了。”他指了指楼下,然后看着白旭,像是不知道接着该说些什么,过了几秒,他仿佛想到了一个理由,对着白旭问道:“也许你想喝一杯?”
“我还以为你去上那个什么汽修学校了。”白旭转身向沙发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指了指冰箱,“里面有喝的。”
丹德里恩走进屋,关上门后走到冰箱旁,他打开冰箱门后哇哦的叫了一声,然后抱着几瓶啤酒走向沙发。
“你可真是遇上了一个好女人。”他将啤酒放在桌上,打开了两瓶,一瓶递给白旭,一瓶举在手中。
“敬我们遇到的好姑娘们。”他和白旭碰了一下酒瓶,然后一个人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白旭没有喝,他将瓶子拎在手里,轻轻晃动着,等丹德里恩放下酒瓶后,他对着正抹着嘴的丹德里恩问道:“丹恩,你说要学汽修的事怎么样了?”
丹德里恩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似乎不想提到这件事,“都不便宜,不过哈莉说不用担心钱,我们这两年能挣回来。”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白旭举起啤酒瓶小小喝了一口,然后随口问道,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的,现在即使是些许的松懈都会让自己梦境,这样能撑到什么时候,这让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丹德里恩摇了摇头,“还记得我们以前说过的,要买一辆餐车,做凤凰城最好吃的中式移动早餐吗,也许等你有时间,我们还能干这个。”
“是啊,等我有时间。”白旭敷衍的点点头,他完全没注意丹德里恩在说什么。
于是房间里沉默了下来,两个人拿起酒瓶,各自在想着心事。
这时,一阵死亡金属风格的摇滚乐打破了这宁静,丹德里恩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一个全新的智能手机,他尴尬的对白旭笑了笑,“哈莉帮我买的,她说我原来那个实在太旧了。”
他接起了电话,过了一会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将手机递给白旭,“是何塞那个混蛋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