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为我构筑了这么美好的一个世界……”站在金黄色的沙滩上,海水轻柔的拍打着小腿,小涟开心的说,“我一直在想……假如我能真正的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能避免很多的悲剧?”
“……”萧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社会是在进步了,较为先进的地球文明对待畸形人要宽容友善的多,但是哪怕是在地球,也无法做到彻彻底底的消除歧视。
这是人性的弱点,是“人类”这个物种无法摆脱的东西。
“真的很谢谢你……”小涟突然转身像是小兔子一样撞到了萧遥的胸前,用力的给了萧遥一个拥抱,“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真的想真正的成为你的妹妹……”
“虽然你要排队,不过我个人还是蛮欢迎你的……”萧遥轻轻揉了揉小涟的头发,他留意到女孩的身体已经虚化了起来,显然她的灵魂力量也已经到了消散的尽头。
萧遥知道,告别的时候,已经来了。
死亡是一切的终点,离别是所有相遇的终焉。
“嘻嘻,那么就下辈子见了……”小涟松开了手,带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萧遥,“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苏晓涟!”
女孩对着阳光伸出了手,她走入了那一道淡淡的彩虹之中,仿佛那纤细的身形就这么在七彩的光彩里融化。
萧遥默默的看着女孩离去,耳畔似乎回响起了,当小涟是自己妹妹的那段时间里,她最喜欢的那一首《兰亭序》——
弹指岁月,倾城顷刻间湮灭
青石板街,回眸一笑你婉约
恨了没,你摇头轻叹谁让你蹙着眉
而深闺,徒留胭脂味
……
萧遥为一百年前的流离之人设计了一场长达一生的梦境,但是在现实世界里,他也只是昏迷了半个多小时而已。
董斌有些担心的看着醒来后一脸阴郁的萧遥,在他们的眼中,之前萧遥的“现实重置”与那颗巨大眼球的“现
实覆盖”一碰撞,就像是寒冰遇上了火焰一般一同消融,这种水火不容的交锋并没有持续太久,萧遥身体一晃整个人仰面躺下,而天空那颗由气旋构成的巨大眼球也在一瞬间破裂粉碎。
那些围绕着他们的扭曲人形也纷纷像是那一刻眼球一般破裂,黑雾还是没有散去,看着雾气里忽明忽暗的城市,董斌看着倒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同伴,没有一个清醒的,拖着这三个累赘,他也一时半会不敢轻举妄动。
“我说兄弟……”董斌试探着问萧遥,想要弄清楚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萧遥抬起手,打断了董斌接下来的话:“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伴随着萧遥嘴中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一缕耀眼的阳光照射进了黑雾的深处,山风拂过,将最后一抹黑色的雾气吹散。
出现在萧遥和董斌眼前的,是那座真正的处于这个时代的坞都,这座如今已是满目疮痍的城市。
那一百年前的流光幻影,仿佛一场醒来的梦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一了百了。
萧遥和董斌默默的遥望着那座城市,半晌,萧遥弯腰搀扶起还没有醒过来的启睿,对董斌说:“你背上叶若雪,我们去城里看看吧……我想坞都大部分人都还活着,那女孩不是喜欢滥杀无辜的人……虽然,我也无法说明那些人是否无辜了……”
董斌拍了拍萧遥的肩膀,没有再问什么,他了解萧遥,因而他知道萧遥现在心情很沉重,这种时候不适合继续刺激他。
两个人背着还没有醒过来的朋友,粗略的探查了一下坞都的情况。果然,就像是苏晓涟说过的那样,大部分的坞都人都还活着,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沉睡着,有些幸运的人还能躺在床上,而不那么走运的人一直在睡大街。
不过他们至少还都活着,相比于在小涟的意识苏醒前,被自动溢出的黑雾力量杀死的那些已经化为血肉森林的人而言,他们要幸运的多。
他们目前还陷在沉睡之中,根据萧遥的推
测,虽然黑雾让他们的梦变成了构筑那个虚伪世界的能量源,但是黑雾丝毫也为他们提供了养分,让他们哪怕一直在沉睡中不进食也能好好地活着。现在黑雾消散了,估计过不了小半天他们就能纷纷醒过来了。
萧遥在一些人的身上找到了一些畸形生长的眼球,这些似乎就是黑雾消散后的后遗症了,按照苏晓涟的话,这些眼球应该很快就会褪去吧。
眼球……现在想想,萧遥大概明白为什么眼球会是苏晓涟力量的标志了,毕竟那是一个先天失明的女孩,有健康的、能看清这个世界的眼睛,应该是她从小到大最渴望的幸运了。
萧遥修理了一下坞都的电话系统,联系到了苏家的人来收拾残局,董斌照顾着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叶若雪,而启睿则默默的一个人走入了城市的深处。
在那个虚伪的一百年前的城市里,启睿下定决心一个人去看看自己曾经的家,却因为这个轻率的举动被“现实覆盖”的力量抓住了心理弱点趁虚而入,让这个团队中最强的一人第一个被改造为了小涟的傀儡。
而当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他来到了真实的、真正的存在于这个时代的坞都,启睿毫不犹豫的再一次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自己故里所在的位置,那是他的过去,是他需要找回来的东西。
只是,他只找到了一片空地,和一栋正在建设的新式楼房。
属于他的家早已不知了去向,那些自己都已经记不清容颜的家里人也不知曾经漂流到了何方,如今又在哪里入土为安……
时光最是无情,沧海桑田,一眸百年,岁月足以将太多过往的痕迹彻底掩埋——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一身若浮萍,飘荡天地间。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启睿苦笑了一下,背靠着墙壁缓缓的坐下,双手抱着自己的额头。他不是懦弱,不是想哭泣……他只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