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雷般的叫阵声还远在谷外,花不语听了却气得粉脸通红,正是妈妈生死关口,又当着武现的面,竟有人口出恶言,上门寻仇。这让初识就承其大恩的武现如何猜想她们母女的心性为人。其实武现乍听谷外之言,心中也是诧异,自然而然心中一串疑问:这花不语的妈妈林雪儿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真是恶妇?真杀了人家儿子?人家都指名道姓自报家门寻仇,应该不虚。如果她真是动辄杀人的恶妇,那我放血救她该是不该?我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武现顽智已开,会思考一些问题了。但他涉世未深,不会作伪,心中所想自然显露在脸上。而心思玲珑的花不语怎会看不出武现脸上的变化。
花不语急忙拉住武现的双手,说道:“武现哥哥,你要相信我们母女俩都是善良正派的人,别听外面那个叫燕彪的人胡说八道。我妈妈的确在五年前杀了他儿子,那是他儿子死有余辜。武现哥哥,你请坐下来喝杯茶,听我慢慢和你讲这件事的实情。武现哥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期间谷外不断传来燕彪的叫骂声。越骂越恶毒,连带将林雪儿的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了。
武现听了不禁莞尔一笑,花不语却是粉脸儿羞得要哭起来。
武现上前握住她的小手,微笑地安慰道:“不语妹妹,你莫着急,我当然相信你跟你妈妈了。只是你妈妈正在紧要时刻,急需静养,有人在外边如此叫骂,岂不扰乱你妈妈心神,于疗伤不利啊。还有,万一那人攻进谷来,如何抵挡。”
花不语见武现不仅相信她,还处处为她们母女着想,芳心大悦,如饮甘饴。
她笑靥如花,连忙说道:“对,对对,我虽道行不高,却也会使隔音术。至于那人最多真武先天境,要攻进谷来没那么容易。一点不用担心,先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告诉我们通灵石乳的修士叔叔,是我妈妈的至交,修为高得吓人,听说快进天武后天境了,这谷中各处的禁制都是他帮忙布下的,非常厉害。那人若是硬闯无疑是找死。也正因为这样,那人只能在谷外叫骂,想激怒我妈妈出去,却不敢攻进来。”
武现一听恍然大悟,笑道:“我说呢,那人怎么只打口水仗,原来如此。看来倒是我见识少,杞人忧天了。”
花不语笑着温婉说道:“武现哥哥,快别这样说,你的一片好心让我感动。你对我真好。除了妈妈,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谢谢你。”说完,花不语美目流转,目光亲切地看了武现一眼。
武现心慌了,脸也红了,连忙笑道:“不语妹妹,你不是说会隔音术,快些用上吧,免得那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痛。”
花不语笑道:“这隔音术,也是那位修士叔叔教我的。我现在就发功施展。”但见她双手连连在空中打出奇奥的手印,片刻间空气中现出若隐若现状若轻纱般波纹。外面的叫骂声明显小了许多。但还断断续续能听见一些。
花不语自嘲道:“不行,不行,我功力太浅,那人的真气传音无法全部屏滤掉。”
武现却有些发怔,心想:这修真仙术真神奇,若是两人想说悄悄话,只要隔音术一用,别人就什么也听不到。要是我也会隔音术,那以后我和不语妹妹说些体己话就方便了。
花不语见武现出神,轻声问道:“武现哥哥,你在想什么啊?你不会是在笑话我吧。”
武现俊脸一红,连忙道:“没。没有。”
花不语笑道:“武现哥哥,我懂得不少小仙术,比如隔音术啊、洗尘术、禁言术、唤鸟术、聚鱼术等,我都会,反正闲着,要不我教你吧。”
“好啊。”武现答得很干脆。
接下来,一个教,一个学,两小无猜,其乐融融。
只有那噬金灵兽觉得无聊,又没金铁可吃,懒懒地趴着,闭上犀目呼呼而睡。
至于花不语的妈妈还在竹榻上安睡,气息绵长,脉象沉稳有力。
花不语教的这些小仙术在生活中作用太大了。比如洗尘术,身子困了脏了,不用热水洗澡,只要一施洗尘术,立时通身干净清爽,身轻体健,神完气足。真是太美妙了。
时光真如流水一般,川流不息,金乌落,月兔升。
“神秘人,我……我一定要找到你,不报一掌之仇,我林雪儿誓不为人……”
“俊哥哥,你……别离开我好吗?不语还小,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
花不语和武现听得面面相觑,原来是花不语的妈妈林雪儿在梦呓。
任何小仙术都有时效的。花不语的隔音术开始失效了。那个燕彪真有耐性,还在谷外不知疲倦地高声叫骂。
花不语笑道:“武现哥哥,隔音术你己学会,现学现卖,来一个吧。”
武现也笑:“好。试试,但你不准笑话我哦。”
花不语轻轻推了一下武现。笑道:“不会。不会。哪有师傅笑话徒弟的。来吧。”
武现果真依诀而施,效果竟然比花不语的还好,几乎把竹楼外的声音都屏蔽了。静得能听见林雪儿忽长忽短时而沉时而轻的呼息声,更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噬金灵兽的鼾声给放大成山响了。
花不语竖起大拇指,半开玩笑半是揶喻道:“好徒儿,真不愧是服过通灵石乳的大福星,非同凡响,竟然这么快就盖过师傅了。”
武现也半开玩笑地握拳拱手道:“哪敢,哪敢。是你教得好。名师出高徒吗!”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觉得温馨无比。
明月窥窗,夜风拂体,微现凉意。两人却无睡意,花不语下一楼做了两碗莲子银耳羹,彼此各吃了一碗。花不语又泡了一壶香茗,端来七八盘精致的茶点。两人相对坐于竹榻前,一边守护着花不语的妈妈林雪儿,一边品香茗吃茶点说闲篇。
武现很久没享受过这种温馨,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深夜丑时,林雪儿终于醒了。她的伤势痊愈了,功力恢复了许多,修为好象也精进了。一双修长好看的丹凤明眸灿然生光,顾盼间气度雍容。象牙般骨感的香腮白里透红,艳若桃花。
花不语早已欢叫着妈妈,妈妈,扑身上前,纵体入怀,躲进久违了的温软安稳的怀抱里。
武现看得痴了,像,太像姑姑了。无论音容笑貌,举手投足,都象,只有眼神,姑姑武兰的眼神是那么温婉清澈,柔润如水。林雪儿的眼神却沉静清亮,凝实如电。
就在武现出神间,林雪儿已露出芙蓉般的笑脸,如洗尽沿华般绽放,温声细语地问道:“你就是武现。大恩不言谢。听说我很像你姑姑,你若不嫌弃,你就把我当作你姑姑吧。你和不语也相处的很好,我会像亲姑姑一样疼护你。无论你有什么心愿,我都会倾尽全力帮你达成。”
林雪儿看似睡着了,其实她是在运功疗伤,什么都听得见,感知得到。
对,林雪儿的声音跟姑姑也不像。
武现想了想,微笑道:“谢谢。谢谢林阿姨。举手之劳,请勿挂怀。如今您的伤好了。我的亲姑姑还在恶狼谷受罪,我要去救我姑姑。天也快亮了,劳烦不语妹妹送我出谷,我就此告辞。”
“等等。”林雪儿左臂抱着花不语,走下竹榻。她的身段儿好高哦,曼妙丰盈。
她走近武现,俯下身腰伸出右手将武现也抱在怀里,然后坐回竹榻,然后微笑道:“武现,你这孩子很有个性啊。我喜欢。你说你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可是生死大事。你林阿姨一生从不欠人家人情。我受你如此大恩,不让我报答你一些,你想让我下半辈子都不得安宁,你想的美。这样,等眼前的麻烦解决了,我和不语一起陪你去恶狼谷救你姑姑。你说好不好?”
武现没想到林雪儿强行要报恩,不领情还不行。他在这世上除了不明生死的姑姑和那只闻其声的神牛,再无亲人再无依傍。他心中着实舍不得仙女般美丽的花不语,况且看情形林雪儿伤好后实力最低也在神武后天境,是个强大的靠山,有她们母女同行,进恶狼谷寻找姑姑的机会大很多。他当然知道林雪儿说得眼前麻烦是指燕彪谷外叫阵之事。
他直视着林雪儿说道:“林姨这般厚爱,那我却之不恭了。”
林雪儿立时笑了:“这就对了。你想不想听我为何要杀燕彪儿子的故事啊?”
武现笑道:“想听。”
林雪儿左抱花不语,右抱武现。慢慢讲起五年前的那段陈年旧事。
当年林雪儿带着五岁的花不语从峨眉山回娘家福建临汀郡,路过九江,碰到劫修一脉的燕彪之子燕幽然。
武现听到这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怎么林雪儿也是福建临汀郡人,她和姑姑口中的林放都姓林,难道有关系吗?
林雪继续讲道:“何为劫修,就是专靠掠夺他人灵气、精元、法器、仙诀、秘本、丹药、天材地宝等来提升自身修为的修士。这类修士以实力称王,只想迅速提升实力,根本没有底线,可说是修真界无恶不作的强盗。千百年素来为仙家正统所不齿,也是仙家们合力围歼扫荡的重要目标。但劫修一脉渊源极深,从未真正意义的断绝。这些劫修者行事鬼秘,实力不俗,却从不挑战名门大派世家望族,而是专找那些小门小派小家族等散修之人下手。”
这燕幽然是个摧花辣手,迷信采阴补阳的邪功,专找有灵根的年轻女子,俘掠去胡作非为。数年间,九江虔州抚州一带不少可怜女子被折磨而死。那一次燕幽然在庐山脚下劫掠一名姓路的年轻女子,正在行脏脏之事,被林雪儿撞上了,一番打斗,高武先天境的燕幽然岂是神武后天境林雪儿的对手。疾恶如仇的林雪儿一掌便将他打死了。林雪儿后来听了路姓女子哭诉,又断听闻这家伙的恶事,越想越气愤,很替那些苦难屈死的女子不平,就将燕幽然的尸首挂在九江边浔阳楼上,第二日便引来无数受难女子的家属和亲友,将燕幽然的尸首分割殆尽,各家各户都把这些碎肉油炸火烤,然后丢进粪坑深埋,以泄其涛天之恨。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也传得很远,燕幽然的父亲燕彪很快就知道是我杀了他儿子。听说燕彪专修残酷无比的炼体古法,功力深厚,断臂可再生。传闻通身斩杀成碎块还能复活。一个对己如此之狠之人,视他人性命当然更为草芥。他干尽的恶事比他儿子多十倍百倍也不止。这次上门寻仇,应是有备而来,说不准有一场恶战。”
“这段故事讲完了,你们两个小娃娃上三楼休息吧。我要修习一番,好天明出谷约战号称“玉面人魔”的燕彪,定要将其挫骨扬灰,除恶务尽。”
武现第一次听闻修真界劫修一脉倒行逆施之事,直听得寒毛竖起。照此看来,武道修真界比凡世间凶恶残忍更甚。
武现与花不语各道晚安。武现躺在竹楼三层的竹榻上,一时展转难眠,心中思绪万千。
明日之战,必定凶狠无比,当拭目以观,以增阅历。不容错过。
武现运起神牛所传引气术,宁神静息,运转三个周天后,通身舒泰,不知不知觉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