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快醒醒啊。”
郭绾睁开眼,看见了一张焦急的俏脸,可不正是百灵吗?百灵竟然安然无恙的回到她身边了?那好色任性的陈家长子没有难为百灵吗?郭绾激动的就要去抓百灵的手,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清楚。
可她刚轻轻一动,就感觉双腿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百灵瞧见郭绾醒了,高兴的手忙脚乱的,赶忙伸手按住郭绾不让她起身。
“姑娘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奴婢了,老爷真是太狠心了,你怎么说也是他嫡亲的女儿啊,平日不亲近就算了,这次又为了芝麻大小的事情打了姑娘二十板子,姑娘你身体这么弱,刚才有一阵都只出气不进气了!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百灵也不活了呜呜呜...”
郭绾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打板子啊?
此时她沉下心,看了看周围,这才察觉到不对。这房间又小又素,床上的被子褥子都是旧的,一股皂角的味道。这哪里是她王妃的寝屋,明明是她未出阁时住的房间。
还有百灵在这里叽叽喳喳的,怎么看起来如同十二三岁一般?
百灵见郭绾双眼发直,忙伸手探她的额头,“姑娘不是烧坏脑子了吧,这可怎么好呀,姑娘你本就不聪明,这下真要变傻子了啊。”
这时,另一个丫鬟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听见百灵的话,也急忙走过来探郭绾的额头。
“姑娘可算醒了,可这发热还没退,都已经好几天了,这可怎么是好呀?”
郭绾瞧见这丫鬟的脸,心里又惊又喜,这,这是她的青鸢呀?她记得她做二皇子妃时,与章侧妃斗的你死我活,青鸢生的貌美,章侧妃怕自己拿青鸢邀宠,便栽赃了数个偷窃通奸下毒的罪名在青鸢头上,最后被萧守胤的侍卫活活打死了...
青鸢觉得郭绾神色哀戚,便敲了敲百灵的头,“百灵你少在姑娘面前说这些话,没的惹姑娘伤心做什么”,接着端起那碗汤药对郭绾说,“姑娘,这药是二房夫人偷偷差人送来的,避着人送的,没被钱妈妈发现。还送来了些新鲜吃食,有姑娘爱吃的桂花糕呢,姑娘别忧心,来,乖乖吃药病就会好起来的。”
郭绾看着青鸢,问道,“如今是启泰几年了?”
青鸢不懂郭绾为何突然问这个,还是仔细答道,“姑娘,如今过了年,已经是启泰十四年了”
启泰十四年?郭绾是启泰元年出生的,这是说,她回到了十四岁?
是啊,看这房间,看窗外的围墙,不正是她未出阁时住的院子吗?
郭绾看着青鸢略显稚嫩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过去的一切难道是她做的一场噩梦吗?可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萧守胤曾经朝她扇下的那些巴掌有多疼,也记得缠绵病榻几日,水米未进时那真真实实的干渴和饥饿,那些感觉,若是在梦里,也太过真实了些。
无论如何,既然上天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便要认认真真的再活一次,她不想再感受那种任人宰割,随意践踏的滋味!
郭绾接过青鸢手里的药碗,将汤药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身体快快养好!
这顿板子对郭绾来说着实是重了些,她在床上又躺了足足半月才能勉强下地。若不是二婶婶心善,送来些许救命的药物,她可能真的就香消玉殒了。
但是这半个月,郭绾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她自己也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高兴过了。在那一世的记忆里,百灵和青鸢是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人。现在她可以与百灵和青鸢窝在这方小小的院子里,虽然缺吃少穿,但是她觉得心中清净自在,不必每日勾心斗角,算计人心。
可是,她作为一个在高门里不受待见的女儿,安稳的日子又能有几天呢。
这日醒来,郭绾便听见院子里吵吵闹闹的。
她起身出了屋门,就看见嫡母章彩兰贴身的田妈妈颐指气使的站在院中,而她自己院里的钱妈妈正大声呵斥着丫鬟们。几个粗使丫鬟跪了一地,百灵和青鸢站在一边,脸上都红红的,分明都挨了打。
看见郭绾出来了,田妈妈剜了她一眼,说道,“大小姐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可是大房嫡长女,就该好好学些规矩,睡到天大亮了才起身,像什么样子?如今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去夫人房里请安了,难不成挨了顿打就心生怨怼,不敬嫡母了吗?!”
嫡长女?郭绾的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之后她父亲郭贵便娶了填房章彩兰,这满院子都知道,只有章彩兰生的二小姐郭嬿儿才是嫡女,她郭绾自出生以来,日子过的还不如庶出的三小姐郭菱儿。
“田妈妈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大病初愈,刚刚才能下床,等身体大好了就会去向母亲请安的。”
田妈妈看着郭绾,觉得她似乎和前几日不大一样了,她一直是那副唯唯诺诺,又蠢又笨的样子,语气重一些都能吓的她发抖。今日居然能平平静静的答她的话,丝毫看不出怯懦,难不成是她身边的丫鬟教唆了她什么?
田妈妈使了个眼色给钱妈妈,钱妈妈便会了意,拿起藤条便要打青鸢。
“死丫头,是不是你教唆的小姐不敬嫡母?平日就见你在小姐耳旁嘀嘀咕咕的,看我今天不抽烂你的皮!”
郭绾皱了皱眉,嫁人之后,她对小时候的记忆便不甚清晰了,或许是一种潜在的自我保护,在这宅院里,她所有的回忆都是恐惧的,痛苦的,所以她下意识的选择了忘却,甚至她还在骗自己,章彩兰对她的那些欺辱只是为了教导,郭嬿儿对她非打即骂只是姐妹间的玩笑。她太孤独了,甚至渴望从这些人的身上汲取哪怕一点点亲情。
如今这恶奴欺主的一幕,却将她脑海里那些封存的回忆全部勾了出来,她就是在这些牛鬼蛇神的环绕下长大的,从前她居然将希望寄托于他们身上,无异于饮鸩止渴。如今重活一世,她想要为自己争些公道。
“住手!”
郭绾大喝一声,把钱妈妈吓了一跳,她狐疑的看了一样郭绾,心道小姐今日莫不是鬼上身了,还敢这样大声与她说话,她之前在这院子里可是说一不二的。
“田妈妈”,郭绾笑盈盈的看向田妈妈,“我既说了是身体尚未痊愈,待到大好时就会去请安,田妈妈为何不去回话呢?是要我拿着血衣血裤出来给田妈妈验一验吗?”
“啊?”田妈妈没想到郭绾突然发问,一时语塞,“大小姐这说的叫什么话!只是夫人多日不见大小姐了,找你过去叙叙话罢了。”
“那请田妈妈去回了母亲吧,女儿实在无法走动,谢谢母亲一番心意了,母亲也不想女儿走到半路疼晕过去,让母亲平白落个苛待原配子女的名声吧。”
田妈妈哑然,她只当和往常一样,来这里把大小姐拎到夫人院子里做做粗活,今日却没想到碰了个钉子。夫人这几日忙着准备下月的府宴,院子里事情多,她才想着带大小姐去做做苦力,如今夫人院里一堆事情等着她做,她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纠缠,只好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回夫人院子了。反正这里有钱妈妈在,她定然会好好教训一下这院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