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掌剑已至圆桌,眼前莫名一团漆黑,竟是不知甚么物事乍然出现,再进一步,眼眶不免为来物洞穿,危急下反应奇快,右足一蹬,整个身子朝左侧跃开。
这才看清为一软鞭,正是付圭在最后关头右手进招,又于自己相避同一时间撤回,看来并未想要一招致盲,但左手招式未停,五尺长的软鞭完全伸直,以左腕为心,以鞭身为径横扫而至,如一道光斩逼近,心道:“你这软鞭弱不禁风,如何抵挡我‘蓐收’锋芒?”
右手举剑,只待两件兵刃相交。
眼见付圭左手长鞭将至,“啪啪啪啪”四声响起,竟是右手长鞭如神鬼逼至,沈碧辰全然未及反应,右手手背、手腕背面、手腕正面、四指第二指节先后中鞭,“蓐收剑”应声脱手,大惊之下向后猛退一步,总算避开左手长鞭,却被鞭头热力带到,胸口衣襟已被划开。
付圭一击得手,不再进逼,双腕抖动,长鞭重又回到手中。
夏语冰手掌轻拍,却不发出声响,对付圭道:“我便猜到你棒不如剑,剑不如鞭。”
付圭“唉”得一声,道:“真是甚么也瞒不过你。”
沈碧辰重拾“蓐收剑”,见一旁夏昆仑已吓得面如土色,骂道:“没用的东西,滚出去等着!”
待夏昆仑灰头土脸退下,朝付圭走近一步,不惧反笑,道:“看来爹爹所料不假,我教绝学,果然落入丐帮手中,难怪卓夫人如此有恃无恐。”
付圭见他还敢上前,倒也佩服他的胆色,叹道:“墨渊这小子,生的娃娃就是不如苍维可爱。”
夏语冰奇道:“付兄弟,你是说莫苍维可爱,还是他的女儿可爱?”
付圭道:“就你顽皮。”
语气中充满慈爱。
沈碧辰道:“前辈鞭法神乎奇技,在下佩服。”
付圭只作不闻,道:“丫头,我要是能逼他立誓,回谷后不对你爹不利,不对夏家不利,你能不能放他一马?”
沈碧辰道:“且慢。”
付圭转而看他,道:“怎样?你就这么想被丐帮生擒?”
沈碧辰道:“前辈,你鞭法虽然高明,内力却仅有我的五成,我若铁了心鱼死网破,以你之力,怕是救不了卓夫人。”
夏语冰心道:“沈碧辰果然了得,这几句话怕是不假。”
朝付圭看时,却见他气定神闲,也不知虚张声势,还是确有把握,向沈碧辰笑道:“那你是想见好就收,还是想鱼死网破?”
沈碧辰道:“卓夫人希望我作何选择?”
付圭道:“太迟了。”
沈碧辰奇道:“太迟了?”
付圭道:“你沈家从来不懂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当年你爹这样,今日你也这样,你在这里被我教训,总好过出去被正道同盟教训,你给我记好了。”
一言甫毕,双腕疾动,左手软鞭直指向天,至最高处后俯冲向下,右手长鞭舞成螺旋停于身畔。
夏语冰见他动怒,双肩一耸,翻个白眼一吐舌头,快步向后避开。
沈碧辰见一战在所难免,左手猛向付圭小腹推去,右手五指死死握住“蓐收剑”剑柄,心下打定主意,无论软鞭如何进招,自己只攻不守,拼着废掉一只眼睛,但教“琅环碧玉掌”与“直符九天剑”中任何一招一式到他身上,都能教这糟老头子一命呜呼。
付圭见他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果然向后退开三步,沈碧辰一击奏效,心头一喜,暗道:“你内力速度皆不如我,便打到你退无可退。”
右手高举狂舞剑花,封堵付圭左手软鞭各处来路,眼见他右手软鞭又出,一边凝神观向,一边左掌如排山倒海推出。
眼见左掌距离胸口不过三尺,脚下一个磕绊,竟是付圭右手软鞭并未击向面门,而是勾住自己左脚,忙使“千斤坠”想要站定,脚上软鞭又已松开,只听“啪啪”两声,脸上已中两鞭,一鞭从右脸颊至左嘴角,一鞭从左眼角至右嘴角,呈十字交叉汇于鼻尖。
沈碧辰双颊热辣生疼,左眼更被打得七荤八素无法睁开,再想欺近,右手腕、肘、腋与右腿胯、膝、踝被左手软鞭连抽六下,鞭身灼热,招招破衣到肉,尚未回过神来,右腕又被右手软鞭卷住,只轻轻一带,“蓐收剑”再度脱手飞出,刺入黑帽所在那棵槐树树干。
沈碧辰直到此刻方才确信,今日贸然前来,遇上前辈高人,眼看他身形单薄只在咫尺,却如天涯一般遥不可及,左掌收劲,终于软软垂下,待付圭收回双手软鞭,拱手道:“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落败,心悦诚服。”
夏语冰曾亲见沈碧辰与卓凌寒旗鼓相当,却被付圭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倒也惧怕他孤注一掷,并不上前,只站于台阶上道:“沈碧辰,看在凌寒哥哥对你大加赞赏,也看在玄炎碧痕二位妹妹份上,今日我放你一马,也请你对夏家网开一面,你可愿在此立誓?”
正说到此,南侧石门外传来那婶的声音:“弛儿乖,这是外公。”
继而夏昆仑道:“弛儿乖,外公在这里。”
只短短一瞬,夏语冰花容惨变,失声道:“那婶快走!”
却已追之不及,只听那婶一声尖叫,卓亦弛开始啼哭。
付圭反应神速,双手齐出,右手软鞭勾住沈碧辰脖间,左手软鞭高举上空蓄势待发。
夏语冰穿过南侧石门,果见卓亦弛来到夏昆仑手中,身旁那婶吓得不知所措,连连磕头,苦苦哀求夏昆仑放人。
夏语冰道:“你是我的亲叔叔,竟想害死你的侄女侄孙么?”
夏昆仑一手托住卓亦弛,一手掐在他娇嫩颈部,道:“冰儿,听叔叔的话,回盘龙峡谷认罪,叔叔和你爹一定全力为你求情,保你一命。”
身后付圭的声音忽道:“住口!没出息的东西。”
一边说话,一边押着沈碧辰走入这一院,右手软鞭收紧,道:“夏昆仑,你放了弛儿,我放了沈碧辰,对大家都公平。”
夏昆仑看向沈碧辰,似在犹豫,后者骂道:“蠢货,竟想与他们以一换一,还不杀了这孩子?杀了他!”
夏昆仑道:“是。”
手上用劲,卓亦弛被掐住喉咙,登时嚎哭无力。
夏语冰喝道:“住手!沈碧辰,你放了弛儿,我跟你们回去。”
付圭惊道:“丫头!绝对不可以!”
沈碧辰喉头梗塞,一张脸涨得通红,嘶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要不你们母子随我们一同回谷,要不我与你儿子同归于尽。”
扭头向付圭嘶吼道:“来啊!杀了我啊!杀了我啊!哈哈哈哈!”
付圭大怒,右手软鞭更紧几分,夏昆仑见状,手上亦又加一分力。
夏语冰见爱子粉嫩脸蛋变得惨白,肝肠寸断泪如泉涌,道:“住手!我答允你,付兄弟,放了他。”
付圭道:“帮主夫人。”
夏语冰猛一顿足,厉声道:“放了他!”
南侧石门几名弟子探头进入,见那婶跪地求饶,夏语冰歇斯底里,发觉不对,怯怯道:“帮主夫人。”
夏语冰喝道:“出去!”
那弟子忙道:“是。”
诚惶诚恐退下。
付圭只怕再迟片刻,卓亦弛难逃夭折,明知万般不妥,无奈投鼠忌器,惟有松开软鞭。
沈碧辰如得大赦,一张俏脸虽已肿成猪头,却难掩心头喜悦,又是长笑数声,不忘来回身后院门取走“蓐收剑”,这才向夏语冰道:“卓夫人,请。”
夏语冰听爱子转为抽泣,这才止住泪水,缓步向外,默默来到夏昆仑身旁,后者道:“冰儿,你不要怪叔叔。”
夏语冰传令丐帮弟子不得靠近,东院如此大的动静,竟只一人闻声前来。
夏语冰只若不闻,瞧向西侧石门,道:“凌寒哥哥!快救弛儿。”
趁着沈碧辰与夏昆仑齐被吸引,双手食指齐出,夏昆仑武功远胜于她,立时挪移身形连退三步,两胁避开,才发现她这两指只是虚招,自己脚下虽快,刚一站定,手中卓亦弛却被抢走。
夏语冰一招得手,更不停顿,将爱子高高抛向身后,道:“接着!”
沈碧辰惊怒交加,双掌一推,夏语冰登觉两股阴寒至极的内力自后背侵入脏腑,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向前趔趄扑倒。
沈碧辰骂道:“废物!还不拿住!”
将夏语冰朝夏昆仑胸前一送,双脚用力一蹬,朝卓亦弛抛出方向高高跃起。
眼见右手便要触及衣裳,一根长鞭悄然而至,一勾一收,已将哇哇大哭的卓亦弛卷走。
夏语冰见爱子脱险,长长松一口气,不顾全身剧痛,面向付圭勉力一笑,道:“告诉凌寒哥哥,好好将弛儿养大成人。”
沈碧辰遭遇大挫,只怕久留生变,无暇细想夏语冰所言,他虽脸上身上遍地挂彩,所幸并无内伤,双手频出数下,制住她几处要穴,见夏昆仑从胸口掏出一个巨型布袋,抢过后将娇弱身躯一罩而住,拎住袋口,提气翻墙纵出,留下卓亦弛呜呜咽咽叫着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