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心情复杂地离开了警局，朝圣塞缪尔教堂走去。
    “玛蒂尔达”已经被她顺手塞了回去，毕竟爱丽丝和布瑞尔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也不完全是秘密了，哦，还有在五海之上包养了格尔曼·斯帕罗的命运小姐……
    爱丽丝伸手捂住了脸。
    几秒钟后，她又想通一切，把手放了下来——这种事情，怎么都该是被包养的人更社死才对。
    ……不，等一下，他们明明不是那种关系啊！
    爱丽丝闭了闭眼，继续朝教堂走去。
    她没有叫马车，主要原因是她身上没有钱——也许她可以选择到付，如果她还嫌自己不够丢人的话。
    哦，其实她还有一个选择是去风暴教会再抢一次钱，只要用“玛蒂尔达”换一张脸，走之前再记得戴上单片眼镜……
    毕竟汇报给“风暴之主”也需要时间，只要她跑的够快，就不需要担心被“风暴之主”……等等，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教堂呢？
    爱丽丝站在原地沉默两秒钟后，身影一闪，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圣塞缪尔教堂之外。
    ……
    联系完爱丽丝的克莱恩放心多了，他松了口气，满意地看了一眼灰雾之上的行李箱和现金，返回了现实世界。
    在依照爱丽丝的话将魔药材料和“玛蒂尔达”交还给她后，克莱恩忽然发现电报机又监听到了一段信号。
    他忙靠拢过去，飞快记录，然后借助密码本翻译成相应的字母以组成单词。
    没过多久，那段电报信号的内容呈现在了纸上，墨迹深黑：
    “我看见你了。”
    这把克莱恩吓了一跳，本就打算离开的他当即收拾好东西，将行李箱和大部分现金放到灰雾之上，准备逃跑。
    但这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足够保证自己安全的保镳，越强大越好，他思来想去，只有爱丽丝和蕾妮特·缇尼科尔有可能随叫随到。
    ——虽然不管是假扮艾弥留斯上将那次还是出发前往废墟海域那次，爱丽丝都干出来过不少挑战他“小丑”控制力的事情，但，事情最后确实一切“顺利”地结束了……
    克莱恩选择了相信爱丽丝。
    但爱丽丝刚要走了魔药材料，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干什么，克莱恩首先联系了蕾妮特·缇尼科尔，在同意了一万个金币的要价之后，他拥有了第一个随叫随到的保镖，并且坚定了去找爱丽丝的心。
    ——爱丽丝是不会跟他要钱的。
    只是，只是会提一些特别为难人的要求罢了……对了，她是不是还说过要摸我的神话生物形态？
    克莱恩低头认真思考。
    他很快放弃了回想，因为他意识到这根本不重要，因为即使自己没答应，爱丽丝恐怕也会想尽办法让他变出来看看，然后摸一把……
    他闭了闭眼，前往灰雾之上找到了爱丽丝，说明了刚才的事情。
    在得到爱丽丝肯定的回答之后，克莱恩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七枚“好运来”符咒，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喃喃道：
    “现在好像真的是‘好运来’了……说起来，这算不算是一次性的精灵球？”
    他摇了摇头，处理完痕迹，去旅馆前台结了账，就乘坐马车直达拜亚姆边缘，出城上山，似乎要去那座为本地土著准备的墓园。
    行至一半，他突然拐向了树林内，打箅走直线去悬崖边缘，那里已经有一头庞大的海底生物在下方等待！
    树林内乌鸣虫爬，时而有小型野兽窜过，克莱恩踩着有腐殖质的地面，行走得非常快速。
    沿途之中，他能看见雨后长出的蘑菇，某些拜亚姆市民野炊留下的碎布等垃圾，一切是如此的安宁，并伴随有早上清新的空气。
    一片叶子飘落了下来，克莱恩脚步不停，轻松就闪了过去。
    就在这时，叶子的速度陡然加快，甚至奇异地转了个弯，贴在了他的嘴鼻间。
    它就像是成年人的手掌，丰牢地捂住了克莱恩的鼻子和嘴巴，让他完全没法呼吸。
    嗖嗖嗖！
    四处树木的枝条脱落，利箭般射向了克莱恩。
    而那些野炊遗留的碎片、纸张等东西，也有了自己的生命力，连接在一起，化作密不透风的怪网，一下“扑”了过来！
    霍然之间，克莱恩有了种感觉，似乎周围每一株树木，每一片树叶，每一块石头，每一根小草，都想置他于死地。
    眼见碎片、纸张等垃圾连成的怪网快要扑到，他的身体忽然坍缩变薄，化成了一个纸人。
    嗖嗖嗖！
    利箭般的纸条们穿透纸人，落到了远处，而怪网随即将那里的一切完全包裹，缠成圆球，轻轻蠕动。
    克莱恩的身体浮现在了侧方七八米外，知道自己担忧的袭击终究还是来临了。
    他未做任何观察，也没有一点犹豫，右掌一提，就要探入衣兜，触摸“好运来”符咒。
    刚才遇到的那种情况让他明白，来袭者很大概率是“玫瑰学派”的半神，是他目前没法对抗的敌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口袋里的纸人突然飞了出来，贴到了他的脸上，一张又一张，一层盖一层！
    与此同时，克莱恩的衣袖主动收紧，勒住了他的胳膊和小臂，制止了他手掌的下探。
    他的衬衫和夹克纷纷往内收缩，就像是被一条巨蟒视为了食物，目前正在缠绕他、猎杀他。
    短短一两秒钟内，他就被自己的衣服、裤子和鞋子束缚在了原地，脸上铺满纸人，肋骨快要折断，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克莱恩既有心理准备，也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这一刻没有慌乱，未受影响的右手拇指和中指贴在一块，啪地打出了声音。
    他的腿弯处，赤红的火焰一下腾起，将紧缠膝蓋的裤管烧得干干净净，然后往上往下蔓延。
    抓住这个机会，克莱恩膝蓋一挺，艰难弹起，像刚发射就无力落地的炮弹一样，扑向了右侧。
    他身在半空，又打了个响指，这次点燃的是右臂关节处的袖子！
    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青绿杂草忽然枯萎，偏黑色的地面瞬间发白，就像被风化了很久。
    毫无征兆的攻击，但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克莱恩率先解开了双腿的束缚，并且迅速脱离原本的位置，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啪的声音里，克莱恩衣袖的两处地方燃起，右掌终于有了活动的空间，探入衣兜，抓到了“好运来”符咒。
    扑通！
    他掉落于地，做了个翻滚，右手旋即一撑，让身体弹起，戴着人皮手套的左掌随之打了个响指。
    这一次，他的目标才是贴在他脸上，让他无法呼吸、也无法发出声音的纸人们。
    纸人熊熊燃起，赤红的火舌差点烧到了克莱恩的头发。
    这时，他脑海内忽地闪过了一个场景：一支冰晶凝成，染着阴绿的细箭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他的脑袋！
    躲不开……仍然束缚着他行动的衣服让克莱恩意识到了这一点，危机关头，他未做任何思考，就用灵性触碰那枚符咒，同时用古赫密斯语大声念出了咒文：
    “好运来！”
    ……
    刚刚落地，爱丽丝就感受到了符咒的触发。
    她没做犹豫就将灵性蔓延过去，特殊的视角当中，现场的一切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轻易窥见了那支瞬息间就要抵达的细箭。
    这是信任——把生命交到她手上的信任。
    爱丽丝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情，她也顾不上想这个，时间太紧急了，她让自己的思维方式被完全的理性占据，随后，她迅速做出了最优解。
    ——释放完“好运来”符咒的克莱恩脚下一个踉跄，斜着向右后方倒去，那支阴冷的细小冰箭在这个过程中击中了他的右胸，衣服碎裂，四散着向周围飞去，露出了底下深棕色封皮的书册。
    是爱丽丝……这诡异的巧合让克莱恩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放松了不少，但还是保持形象，用“小丑”的非凡能力避免了自己摔倒。
    爱丽丝没去关注那本书，毕竟他们可以等待会儿慢慢谈，因而她只是巡视了一遍附近，搜索危险的来源。
    以怨灵形态躲藏的“血之上将”塞尼奥尔并不难找，但并非半神的他并不足以让克莱恩在生死危机中慌乱求助，爱丽丝蔓延灵性，继续搜寻真正的目标。
    在距离克莱恩足足数百米的地方，她才从一棵青绿色的树木中窥见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头发白、皱纹很深的棕黑老者，爱丽丝简要判断了一下他的序列，在冷静的怒火中选择了最粗暴的解决办法。
    “闭上眼睛。”安全起见，她这样对克莱恩提醒道。
    克莱恩没做任何犹豫，当即听话地闭上了双眼，于是爱丽丝重新关注起藏在树里的“玫瑰学派”半神。
    一条白色的、无鳞的巨蛇出现在树木旁边，没有牙齿的血盆大口衔住蛇尾，半转过头，用冰冷的血红色瞳孔注视着藏在树木当中的人。
    波光组成的浪潮自灵界被牵引而来，撞向这位“玫瑰学派”半神的灵性，于是精神恍惚之中，老者忘记闭上了双眼，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画面。
    十几秒后，一个干枯的、棕黑色的木偶脱离那棵树，掉落在地。
    白色的、无鳞的巨蛇化作少女，她从地上拾起那个干枯的木偶，一边抛着玩，一边慢吞吞地走回了克莱恩身边，拍了拍他道：
    “可以睁眼了。”
    克莱恩睁眼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眨了下眼睛，却没选择第一个时候他说话，而是看向了一处空气，冲着那个存在于某张悬赏令上的怨灵眨着眼睛问道：
    “你还不出来吗？”
    “血之上将”塞尼奥尔于空气中浮现，在静默了几秒钟后，他迎着爱丽丝略带好奇的眼神说出了他的开场白：
    “我也能侍奉您，殿下。
    “我能比格尔曼·斯帕罗做得更好。”
    “……？”爱丽丝大受震撼，她吃惊地看了一眼传闻中的“血之上将”，随后扭头看向了格尔曼，“你怎么看？”
    克莱恩同样也大受震撼，他看了一眼价值42000镑的“血之上将”塞尼奥尔，提出了一个可靠的建议：
    “殿下，我还缺一个仆人。”
    ……谁教的他喊我殿下！
    爱丽丝有种说不出来的崩溃感，她毫不犹豫地拍板，做出了决定，一条银白色的河流圈住了他们三个所在的区域，“血之上将”塞尼奥尔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你原本有机会逃跑的，”爱丽丝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了一句，“我本来不打算追……唔，等等。”
    爱丽丝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顿住了话语，扭头看向克莱恩问道：
    “那支射向你的冰箭是谁放的？是他吗？”
    “我不知道，”克莱恩坦诚地回答道，“但他应该确实有放出冰箭的能力。”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价值42000磅的“血之上将”塞尼奥尔，毫无反抗之力地成为了新晋最强猎人格尔曼·斯帕罗的密偶。
    “那……拜拜？”爱丽丝试探性地看向克莱恩，“还是说，我们应该处理一下现场？”
    “……你有办法吗？”克莱恩试探性地问道。
    爱丽丝似笑非笑地看了克莱恩，以一种庄严肃穆的语气宣称道：
    “在我离开这里一分钟之后，将有一颗巨大的陨石落在这里，毁掉现场的一切痕迹。”
    在克莱恩吃惊地目光中，爱丽丝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克莱恩怔了两秒钟，拔腿就跑，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片即将坠落陨石的区域。
    ——他毫不犹豫地相信了爱丽丝的话。
    处理完克莱恩的事情，爱丽丝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询问她好奇的事情，比如说欣赏一下克莱恩的新密偶，比如说向克莱恩索取报酬，再比如说问清楚那本书的来历……因为她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还得去趟教会呢。
    被家长喊回家的爱丽丝摇头叹气，把玩着手里的小人偶，迈着步子踏进了圣塞缪尔教堂，朝地下走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