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手术室。
    看着林熙冬利落的切断系膜，给阑尾尾部做荷包缝合，卓峰站在旁边已经看了第三次手术时间“你真的以前没做过阑尾切除术？”
    “也不算,我做过”
    “就说嘛,你做过才对,还算不错，动作利落,怪不得老牛拉了来脸皮找我。”林熙冬还没说完,卓峰心里总算稍微舒服一些，他娘他第一次切阑尾都花了一个多小时,凭什么她二十分钟不到就要结束。
    “活兔阑尾切除，也跟着做过阑尾手术的助理。”以及无数次人体解剖。
    这话她说出来,倒不是炫耀，林熙冬想着她还是有必要让牛老师给她找来的老师，了解一下自己的能力，“这次确实是第一次做阑尾的主刀。”
    就在刚刚沟通后，卓峰不信邪,听到牛文光形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实习生,答应指导个手术看看,便给安排了一个穿孔性阑尾炎手术。
    越医每天接诊的阑尾并不少，所以找个病人并不难。
    只是考虑到是实习生，卓峰也没让她做腹腔镜,而是最普通的方式。
    虽然这方式是普通，可从切口选择，找到阑尾,处理系膜和阑尾根部结扎,就花了二十分钟？
    别看处理阑尾简单,可这里的每一个操作，就光稳准两个形容词，就能看出不少。
    卓峰微笑，甚至想假装扶一下虚无缥缈的胡子“原来如此，不错，老牛很有眼光，都比得上我当年了。既然这样，我等下和老王商量一下，给你安排新的排期表吧。”
    “谢谢卓老师，麻烦卓老师了。”林熙冬还不太清楚卓老师在外科领域是怎么样的存在，可也知道这必然让牛老师花了不少心思，心理的紧迫感愈发明显。
    虽然她现在系统技能卡已经停滞，可现实中学习的机会同样不少。
    给阑尾手术做好收尾，林熙冬便重新刷手，转个弯走往她的下一场手术。
    虽然是周末，可牛老师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两个断指手术。
    一个是下级医院转过来的，一个则是从越医大附属转过来的。
    所以说，时间是给到治疗效果最好的证明。
    之前大型车祸做的再植病人，包含四指再植的患者，都已经在康复区进行锻炼，再加这周的儿童多个套状撕脱性断指再植，到目前为止林熙冬的手术都是100的优良率。
    所以对外来说，越医再植的能力，毋庸置疑。
    包括越医大手外科的主任，已经默认越医的再植水平，可能比他想象还出色。
    所以遇到了比较棘手的病例，不会吝啬，也会推荐送往了越医。
    无影灯下，林熙冬刚结束血管吻合，就听到一旁罗鹏小声的提问。
    “所以王德明老师因为你要留在越医？”
    “嗯，王老师说会留一段时间，要等到佳佳二次手术，可能也会等一等后续愈合情况。”林熙冬把器械递给沈凯。
    她断指团队的器械护士朱红，被调离了科室，最后莫名由沈凯变成了她的器械辅助，“曼曼姐，朱红离开原因是上次缝合线么？”
    林熙冬发现朱红离开才想起之前缝合线的事情。
    金曼曼是越医资历比较老的一批巡回，对于各方的信息了解不少，可唯独这件事后续，到现在医院也没有公开的通知“不太清楚，说是送去明州进修。”
    袁元忍不住插嘴“缝合线关红红什么事情，她拿的就是医院标记器械物资啊。”
    “应该也不是，我看她是蛮高兴离开的。”罗鹏前天看朱红离开的时候，脸上笑容满面，“本来就是爱德生的锅，据说他们越州的负责人已经换了，估计下周就到岗，到时候应该也会有结果出来。”
    医院内部这几天知道信息的人嘴巴都很牢，罗鹏只能从医药代表那边找点突破口。
    缝合线的事情可大可小，医院也不可能真的大张旗鼓去说自己这边缝合线有问题，让使用过的病人前来退钱看病，肯定需要先把涉及到的病人做个统计，然后沟通或者公关。
    至于爱德生这个医药公司，对于医院来说，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一环。
    “好奇的话，为什么不直接问牛主任？需要我帮你们问吗？”沈凯表示不理解这个话题，有问题直接找牛主任不就好了。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
    林熙冬尴尬地笑了笑，可真是有道理，转而换个话题“这个卓峰老师你们有听说过吗？”
    “卓峰？好熟悉的名字。”罗鹏听到这个名字，感觉眼前闪过了点什么，可是又没抓到。
    沈凯脑子里快速转起来，搜索一下他脑海中的论文署名、专家“我也没见过他的论文什么。”
    反而是认真在看监护仪的麻醉师王顺宇有点印象“卓峰老师，卓越医院创始人？”
    “对，你知道？”林熙冬也很好奇牛老师给她请了什么类的专家。
    “越州最贵的私人医院，你们不知道？”王顺宇想了想，“据说他们那边切一个阑尾要差不多十万。”
    “卧槽！我好像被金钱蒙蔽双眼了。”十万啊，他要不吃不喝干三年，罗鹏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见识太少，“不对啊，要是没名气凭什么要价那么高？”
    “你不是在学腹腔镜，没听说过卓峰老师？”王顺宇拿出手机网页，把卓越医院下面卓峰的介绍点开，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成就。
    “腹腔镜在国内第一个手术胆囊炎就是卓老师做的，第二天就下地的水平，胃肠胆囊甲状腺…额，卓峰老师还做过肝移植！越州第一例啊！”
    “我还真不知道，可这样的牛人没几篇sci不科学吧？”罗鹏就奇怪，沈凯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应该主要在做手术，貌似没有写过论文。你们知道挂他的号要多少么？”王顺宇看到下面的挂号费，眼睛眨了眨，“每天8个号，5000一个。”
    “不过他好像退休了。”
    “嘶，是钱不是钱吗？一个月薪水还不够挂号？”虽然知道私人医院来钱快，没想到还能这样？罗鹏感觉到了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心里甚是开始夸自己不为五斗米折腰。
    “我看他们医院给不少明星富豪做过手术，价格高也能理解。”王顺宇感慨，“牛主任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嗯。”林熙冬缝合结束，思绪确实飘向牛老师，她好像遇到了一个了不得的老师。
    与此同时。
    卓峰换下手术服，再次穿上他特定的白大褂，同牛文光、王德明坐在手术室外，望着屏幕上林熙冬的操作。
    “这骨科领域，神经外科领域，都是不错的方向，干嘛要找我？”卓峰不得不承认，屏幕里的显微操作，他反正是挑不出错，再加上刚刚的阑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里面这个小女孩。
    牛文光撇了眼他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似乎看着前面，又看向了远方“很早时候，我曾想过急诊应该有一套全科诊断治疗一体模式，这样面对任何情况才可以稳妥分流，甚至根据情况直接处理。只是现实太残酷，人的精力和时间，像我，研究了一辈子重症处理，老王，研究了一辈子的骨，你呢，研究了一辈子的肝胆胃肠，才勉强称得上专家。”
    “以前我们运气还算好，那时候看病也没分那么细，虽说医疗资源贫瘠，却也有不少了机会和试错，一点点积累了把综合能力提升上去。可现在的孩子呢，医疗资源是丰富多，可丰富也意味着需要熟知的内容更多，就拿外科来说，神经、心胸、肝胆、胃肠、肿瘤外科，这都会是以后越医的外科分类，或许，应该也会是更多医院选择这样方向发展。”
    “虽然我也赞成专业细分，这才能够给患者带来更好更合适的治疗。可我不想急诊变成分诊台，或是只用来稳定生命体征，其他什么也不能处理。我想的急诊，它不应该只能救命，更要救下未来。”
    “那天康时躺在手术台上，要等各科的人一同会诊协作，需要等到请来的梁主任进行神经修复，而我身为他的老师，却什么都做不了。”
    “现实是，我知道我能保他的命，却不能保他的未来，保他能够更加健康幸福的未来，保他能够站在手术台，他梦想的未来。”
    “那时候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太过于煎熬，我像是第一次感同身受，每次急诊遇到的急迫家属，在外面求着我们快点手术快点治疗的心情。”
    “甚至想过，若是康时没有遇到熙冬，若是康时距离医院再远一些，若张逸那天刚好有手术，若是”牛文光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作为急诊主任，遇事不慌不乱是他最基本的素养。
    “行了，多大年纪了，还搞这套，说重点。”卓峰听到这里直接打断了牛文光再次的回忆。
    王德明看不惯卓峰的无礼，不过也没让牛文光继续说下去“直接点，你想干嘛。”
    “哦，我本来只准备建立急诊中心，现在有一个天赋极佳的学生，想看看能不能培养出一个急诊的全科人才来。”牛文光微微睁了下眼睛，他差点又想起梦里康时的离世自己的崩溃，“竭尽所有，也看看当我真退休的那天，这小姑娘能学成什么样子。”
    “行吧，我知道了，不就是想培养人才，至于读小作文似的么？”卓峰最受不了这种人生感悟型，他更爱讲钱，“我这周就带她做手术呗，什么手术你都可以安排，不过说好，每日最多二个，算是对得起你给的玉。至于诊断，这方面不是我一周能教会的，想让我教，得加钱。”
    “诊断不用你教。”王德明插嘴，“就每天给她安排一个，白天要跟我门诊，偶尔还要做手术，”
    “什么玩意？我先声明，我晚上是要睡美容觉。”卓峰听到王德明这老家伙还命令起他的时间了，自然不会退让。
    “这样好了，既然卓峰说他就来一星期，不如把手术集中安排在单数，1357怎么样？”牛文光担心这两人在手术室外面吵起来，试图劝解。
    “行吧，就这周。”王德明想了想，反正会后时间都是他的。
    不过显然，牛文光还没意识到，人有一个天性，叫好为人师，而遇到有天赋的学生，那可能是必为人师。
    所以他也就只解决了这一周的争吵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