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泌和老先生说话的时候,武明娘突然走了过来。
看到李泌一脸惊诧的看着她,她把一贯钱放进了募捐箱里。
随后,王维,颜真卿,许远,员俶等人也走了过来,也依次往募捐箱里放了一些钱。就连韦叶儿也将一把铜钱放在了箱子里面。
“是你娘让我送来的。”武明娘说道
“阿娘……”
“你娘说,建造英烈亭一事,你该对她说的。”
李泌撇撇嘴,刚想再说什么,就看见武明娘从头上取下一只簪子,顺手放进了募捐箱里。
“这是我和阿娘的一点心意。”
李泌刚想说别放,武明娘已经对着旁边那些学子们喊了声“走了,去赏桃花去”。随后,这帮人就呼啦啦的走了。
李泌看着几乎与自己一般高的募捐箱,看到放在里面的那只簪子,和宁王放下的那块金锭一样的色泽,就有些心疼的说道:“是金的吧?”
苏焕和李余正好走了过来,听到李泌这样问,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就想跑开。结果,被李嗣业一手一个抓住了。
李泌策划此事的时候,除了老先生和李嗣业,知道此事的只有苏焕和李余。因为李泌需要他们事先来这里将条幅准备好。
现在武明娘和整个书院都知道了,那一定就是这两人走漏了风声。
不告诉其他人,是因为李泌怕书院的人知道了,定然是第一个捐钱的。
想想那些学子们家中都不富裕,特别是韦叶儿这种人家,书院发给她的助学钱竟然已是她家中最大的一笔收入,李泌怎么肯再让他们捐钱。
去寺院道观里送钱的人多了去了,定然不会差这点建亭子的钱。所以,李泌不说此事,只想着那些求神拜佛的人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来,这修亭子的钱也就够了。
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现在武明娘连金簪子都拿了出来。
看到李泌一脸凶恶的瞪着自己,苏焕赶紧说道:“女先生的教鞭极其狠毒……”
李余也小声说道:“女先生还罚我两个跪下了。”
“软骨头。”李泌骂了他们一句就不再理他们了。
这两人看到李嗣业松开手了,也赶紧跑去看桃花了。
李泌瞅了一眼从头到尾一直盯着募捐箱不放的那个老道士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时,吴筠走了过来。
“小先生,只一炷香的工夫,竟然就募得了这些钱,功德无量啊!”
李泌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多谢吴道士帮忙,那些英烈不会忘记你的。”
吴道士一怔,随后便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李泌在玄都观募捐,多亏了这位吴道士帮忙,这才有了道观中各位道士的大力鼎助。只是,这种法事不太正统,主角只好由书院的老先生来做了。
李泌看他不说话,就说道:“宁王捐了一锭金子,定然是你说服他的,多谢哦。”
吴道士笑了笑,道:“非也,宁王得知是为战死的大唐将士建造亭台,便自愿捐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李泌看到钱已经捐的差不多了,就对吴筠说道:“按照我们事先约定好的,这些钱书院只拿走一箱,不管够不够造亭子的,就拿这么多。其余两箱,还请吴道士找一处绝佳的道场,为大唐战死的将士们办一场真正的招魂大醮。”
吴筠说道:“小先生义薄云天,不愧为我大唐神童也。”
李泌瞥了他一眼,心说你要是有良心,就把有金子的那一箱给我。
吴道士像是猜出了李泌的心思,指着那只金簪子说道:“三箱里只有这箱钱最多,想来建造一处亭台也够了。回头我就让人把这箱送到书院去,至于招魂大醮一事,小先生放心,贫道自有分寸。”
李泌谢过他后,就和老先生,李嗣业正要一起离开,就见吴筠突然单掌执礼,说道:“小先生三中取一,道也。”
李泌看了他一眼,就朝道观外走去。
出来坐到马车上后,李嗣业终于憋不住了,嚷嚷着说道:“小先生何以这般大方?竟然让道观里拿了大半钱去。这钱可是你二位先生出力才捐得的。”
坐在车厢前面的李泌回头看了看老先生,说道:“老先生怎么看这件事?”
“三中取一,大智慧也。”
“老先生也这样说?”李嗣业有些不满。
“今日这处道观里,来的官员甚多。这募钱一事,早晚会被这城里宫里的人谈来谈去。若是有看不惯此事的,少不了会添油加醋的腹诽此事。
小先生只取一箱,把大多钱都留在这里,一是小先生感念大唐死难将士,想为他们做一次法事。二是小先生为了避祸,免得落个多募少用,中饱私囊的罪名。”
李嗣业又说道:“那吴道士说小先生三中取一,道也。是不是他也想到这些事了?”
老先生摇摇头,道:“未必。他只想着小先生骨骼清奇有大智,是不世的神通,就想把小先生带进道门,做他的弟子呢!”
“他想的倒是挺美的,小先生怎肯舍了阿耶阿娘,还有书院去做这道士。”
李泌坐在前面,听着他俩的说话声,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李泌想着那日在里坊门口遇到骆宾王之事,想着他说的保身之道,“天下大智,当以藏拙和适时归隐为上”。
骆宾王穷其一生,才搞明白出世入世的精要在于恰到好处。过一分则招惹祸患,少一分则不利于百姓。
就像今日募钱一事,如果厚着脸皮把钱全拿走了,道观中的人不高兴不说,以后来了达官贵人,他们说不定会添油加醋的说几句不合适的话。如果真有老先生说的那种看不惯此事的人,告自己一状,那麻烦肯定不会小。
只取一箱,大部分都留在这座和权贵们多有交集的道观里,是自己最为明智的选择。
吴道士说三中取一,道也。这道就该是不贪婪,不枉为,不挂着羊头卖狗肉。
想到这里,李泌突然回头说道:“今日老先生最为出力,这嗓子都喊的嘶哑了。前面那处里坊中有上好的葡萄酒,咱们去那里,让老先生喝个够可好?”
老先生连连说好,李嗣业则说道:“学子不得喝酒,可是你规定的。”
“那里还有一家胡饼店,里面烤的胡饼滋滋冒油,一咬能烫下牙来……”
“你莫说了,告诉周大叔快些去,我这口水都滴下来了。”
李泌呵呵笑着,让周大赶车去靖安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