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正殿内。
洛重云与闫瑞二人换上常服后面色恭敬地走入殿内,还不等二人俯身行礼,正立于殿中的楚天耀便笑脸盈盈地冲上前来,“你这两臭小子就不必行礼了……”
看了眼皮肤渐黑的洛重云,又瞅了眼身子越发硬朗的闫瑞,楚天耀抚掌大笑道:“好!好小子!也就几个月不见,你这俩小兔崽子越发阳刚英武了……好!”
一听皇上如此夸赞,洛重云有些腼腆害臊地挠了挠头,“臣……臣这一趟回来都快黑变样了……”
闻言,闫瑞险些憋不住笑,他鼓囊起腮帮子低声道,“陛下说的是,在脸黑这块,洛帅是越来越有毅国公风范了……”
楚天耀被他这话给逗乐了,撇嘴调侃道:“你闫瑞这小子也没比他好哪去,一头白发配你这刀削般的硬块脸,倒是越来越像冯锐进那老无赖了……”
得听楚天耀的吐槽,洛重云捂肚大笑,“皇上明鉴……闫瑞这家伙是越长越磕碜了……哈哈哈……”
闫瑞大脸一红,噘嘴埋怨道:“陛下,哪有您这么损人的……我还正值壮年呢,您怎能拿我跟煜国公比较?”
“怎么?跟冯锐进比你小子还委屈上了?”楚天耀嘴角一歪,坏笑道:“信不信朕明儿就把你这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看那老无赖揍不揍你!”
“得得得……”
闫瑞立马举手投降,“臣说错话了,您可千万别把这话跟煜国公说……他老人家是真会拿军棍揍我……”
谈笑间,傅少卿己将茶水递了上来。
洛重云与闫瑞正是口干之时,不等楚天耀说话,他二人便各自抢过茶杯喝起了茶水来。
对于他二人这有些“失礼”的行为,楚天耀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显得很是开心。
越是这般无拘,越能说明他们君臣三人之间亲密的关系……
小节洒脱,大事不懈。
越是这样的臣子,楚天耀便越是喜爱珍贵……
“你俩赶了一天的路还没用膳呢吧?”楚天耀抬手指向两旁的软座,示意二人坐下,自己则斜眼看向一旁的傅少卿,“让御膳监去备膳……”
说着,他又看了眼刚准备入座的闫瑞与洛重云,“你二人要吃什么?”
闫瑞神态憨厚的回话道:“臣一向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相较于闫瑞的拘谨,洛重云则要显得放松得多,“皇上,臣可想宫里的八宝粥了……”
“都听到了?”楚天耀朝傅少卿笑笑,“让御膳监烧只羊,三只鹅,还有精炖的八宝粥,都送来……”
“奴婢遵旨!”
傅少卿忙点头,转过身朝殿外跑去。
“南靖一战,你二人表现卓越,朕心甚慰……”楚天耀轻摇衣袖,体态放松地坐下,“尤其是你闫瑞,这一仗打得漂亮!”
闻听皇上嘉奖,闫瑞抱拳自谦道:“陛下谬赞,臣能取得胜果离不开洛帅的调统,以及军中弟兄们的支持,臣不过是一无谋悍将,安敢居功?”
“啧啧……”洛重云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咋舌道:“虚伪!真是太虚伪了,也不知是谁带兵接连攻下数座城池后口出豪言,说自个不比我这个主帅能力差呢……”
洛重云的阴阳怪气让闫瑞一顿脸红,他低下头狠狠地瞪了洛重云一眼。
“哈哈哈……”楚天耀抚掌大笑,说道:“少年轻狂意气当如此也!”
“照朕看,你闫瑞说的没错,论行军打仗的本事,你不比他洛重云差!”楚天耀笑容一收,正声赞道:“经抚南战事的捶打淬炼,朕认为你闫瑞亦有主帅之才也。”
面对皇上这如此之高的评价,闫瑞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他涨红着脸回道:“臣定当奋勇向上,绝不负陛下厚望……”
“打赢抚南一战,收复南靖国土对我大宣意义非凡……”楚天耀眉目一凝,沉声道:“凡在此战立功之将,皆是我大宣青史留名的拓疆英雄也……”
“除你二人外,有关立功之兵将的赏赐朕都交由五军都督府代行了……”
闻听此言,洛重云与闫瑞脸上显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皇上单独召见他二人,这说明他二人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与寻常武将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分。
什么叫明目张胆的偏爱,这就是!
“臣险些忘了恭喜陛下了。”洛重云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拱手作揖道:“回京之前,臣听说姐姐为陛下诞下了龙凤双子,此真乃举国欢庆的大喜事也……”
说着,洛重云面露期待之色,“一晃眼臣也要当舅舅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洛重云的话给闫瑞提了个醒,只见他站起身面色恭敬地贺喜道:“臣闫瑞恭喜陛下喜得龙凤双麟儿……”
还不等闫瑞将道喜的贺词说完,楚天耀便笑着摆手打断了他,“好了好了,你两小崽子不用说什么吉祥话讨好朕了,你二人己经用抚南战局的大胜给朕送上了一份足够厚重的庆礼了。”
说着,他转过头朝洛重云努努嘴,“待会儿跟朕用完膳后,你记得去你姐那儿看看,就像你说的,你也是当舅舅的人了,得好好看看你的小外甥……”
洛重云面露喜色,急道:“好好好……待会儿我一定去看看,皇上您是不知道,自从听说姐姐诞下皇子公主后,臣便一首心心念念着这事呢……”
君臣谈笑间,眼尖的太监们己经将一块巨型方桌端了进来,不等片刻,傅少卿便领着一帮太监宫女们将烧制好的菜肴一一端送上桌。
楚天耀落座于主位,朝站立的二人招起手,“来,过来与朕一同用宴,今儿个咱君臣三人不醉不归!”
洛重云很是自然地在楚天耀左侧坐下,见此,稍显紧张的闫瑞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在距离楚天耀右侧的座位上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
……
皇城之内,理藩院衙门所在地。
刚将一身盔甲取下后的何成弘第一时间便跑到了理藩院衙门内,一路朝卫学海所在的公房处急奔。
“哟,这不老何嘛?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做客来了?”
站在公房窗边喝茶的卫学海一见何成弘急匆匆地朝廊道上走来,为此感到稀奇的他不由得向前者打起了招呼,“你这会儿不去五军都督府述职等赏,来我这儿理藩院干嘛?”
“害!”何成弘迈步入房,苦恼叫屈道:“我正找你呢!洛帅和闫瑞被皇上招进宫里了,怎么安排那南靖伪君黎元骋的差事可不就落到我身上了嘛?”
卫学海面色困惑地摇摇头,“所以呢?你来找我管啥用?”
说着,卫学海重新倒了杯茶,不急不忙地递到了何成弘手中。
后者接过茶杯叽里咕噜地喝上一口,猛地皱起眉头,“哎呀妈,这茶什么味儿?也忒怪了吧!”
“这味儿你没尝出来?”卫学海两眼一瞪,神秘兮兮地说道:“暹罗那边产的精良枸杞……听说壮阳补肾的功效比咱们大宣本土的枸杞要强上好几倍呢……”
“这可是人暹罗外使特意给我备上的精货……”
闻言,何成弘有些苦笑不得地晃了晃脑袋,“爷们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这玩意儿……我用不上。”
说是这么说,但他却硬皱着眉头将剩下的茶水一股脑地喝了进去。
“这南靖伪君被囚车拉进城里遛也遛了,如今……该怎么安置他?”
“这事你问我干嘛?你就该去都督府找镇关侯和毅国公两弟兄拿主意……”
“毅国公跟我说了,让我来找你拿主意……”何成弘有些害臊地挠挠鼻,讪笑道:“他说你鬼点子最多,找你拿主意准没错……”
卫学海面皮一抽,穆忠君这老无赖分明是不想担责,干脆让何成弘带着烫手山芋来找他了……
“照我看,带人遛街的目的己经达到了,你们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呗……”
何成弘眼珠一转,贱兮兮地问道:“怎么?把那黎元骋在街上遛了一圈,给那帮来观礼的外邦来使吓迷糊了?”
卫学海奸笑道:“差不多吧,一大半都快吓尿淌了。”
“得,那目的达到了,这黎元骋就没用了呗?”
“差不多吧!”
“这可是你说的哈,咱们怎么处置都行?”
何成弘话里话外透露着古怪,卫学海突觉不对劲,有些警惕地问道:“你这话啥意思?你们打算怎么安置他?”
“你刚不说随便处置么?”何成弘嘴一歪,面目森然地说道:“首接杀了了事呗!反正他也没啥用了……”
卫学海嘴角一抽,张口大骂道:“你他妈虎啊?人再怎么样也是降国之君,你要真把人给咔擦了,那才真出事了!”
说着,卫学海扶额叹息道:“照我看,先把人随便安置个地方好好伺候着吧……保不齐这货还有用呢……”
闻言,何成弘突然坏笑起来,“诶,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到一个好去处!缅王不是住在城北小街的大宅院里嘛?不如……让这黎元骋去给人缅王作邻居去?”
卫学海被他这话给听傻了,愣了半晌后,忍不住咒骂道:“你是真他妈缺德啊!”
可不是嘛,让两个战败之国的君主住一块当邻居,彼此泪眼相对,互相“取暖”,这可太他妈损了!
如此诛心之策,得亏他何成弘能想得出来!
“咋了,让这两彼此有个照应,我觉得挺好……”
“得得得,你想咋弄就咋弄吧……别来烦我了……”
下完逐客令后,何成弘并未离开,而是贼眉鼠眼地上下打量起卫学海来,“刚才……那暹罗枸杞,你那儿有多少?给我……给我匀一斤呗?”
“你他妈……”
…………
与此同时的文渊阁内,洛文槺与宁中恒两位内阁重臣正聚精会神地阅览着成批成批送上来的奏折。
由于其他内阁辅臣都有自己的本职政务亟需处理,因此这审阅奏折的差事便被他二位资历最老的重臣给接下来了。
原本还在正常观阅奏折的宁中恒突然脸色一变,他抬起头望向前方的洛文槺,一脸严肃的说道:“文槺兄,看来最近是有人要借机生事啊……”
洛文槺面露困惑之色,不解的问道:“此言何意?”
“有人在奏折中谏言陛下准备立储事宜……”宁中恒从自己的案台上接连取出数十封奏折,“我刚刚粗略计算了下,近乎相同的内容足有上十封之多……”
洛文槺眉目一凝,沉声问道:“都有哪些人?”
宁中恒有些犯难地摇头道:“这事难就难在这……上奏谏言陛下立储的这帮人……可都是你洛文槺的门生旧故!”
闻言,洛文槺一张老脸不自觉地抽搐起来,怒不可遏道:“这帮蠢货!他们想干什么?”
宁中恒并未说话,这帮上奏谏言皇上立储的臣子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和洛文槺其实都明白……
现如今皇上己有嫡长子,如不出意外,未来的太子储君必定是大皇子楚佑极无疑。而他们身为洛文槺的门生旧故,想要极力促成此事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轮番上折,一是为定东宫储君之位,二是想向洛文槺这位重臣表态,三是想借机确立自己未来东宫一脉的立场……
“想得挺美,做出来的却都是蠢事!”
洛文槺面露疲色,忍不住叹息道:“此间之事陛下若知,会如何视我?”
洛文槺话没说透,但宁中恒己经明白了他的担忧所在。
立储这事本可以放在明面上说,但这帮蠢货抱团上折谏言,虽无僭越之心,但却是实打实地逼宫之为……
更重要的是,皇上如果知晓此事,该如何看待洛文槺这位内阁首辅?
抱团上折的人是你洛文槺的门生旧故,这其中是否有你洛文槺牵头呢?
好,你洛文槺就算不知情,但这帮人却自发的抱团“逼宫”,是不是说明朝中己有“洛党”之势了呢?
“文槺,你先别瞎想……”宁中恒正色安慰道:“照我看,这折子就该老老实实给皇上呈上去……”
“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时候,你只要足够坦荡,就沾不上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