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安城外,缅军驻扎在这西周的广阔群山内,此时季节刚至秋时,未有大雨,因而这群山深处并不潮湿,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天然的驻扎之地。
在主帐军营内,这支缅军的统帅葛丹威正摆弄着桌面上的舆图,与周围的人互相商讨着。
“大宣朝廷的援军抵达淮南了。”站在葛丹威右侧的长须老汉将目光从舆图上移开,叹气道:“我早就说过,不宜对天朝用兵,我们国家与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体量的。此番天朝大军抵达前线,侵占大宣南境的图谋更成了笑话。”
“我会立即上报国主,趁现在撤军还能够止损。”
“钦布尔,你在说什么胡话?”身材强壮的葛丹威猛地拍桌,目光不善的盯着长须老汉,咬牙道:“咱们此次进攻大宣己经折损三万多战士,现在说不打就不打了?”
在缅国内部,对于此次进犯大宣的想法也并非是完全统一的,像葛丹威及一些缅国的新生勋贵武将,是纯粹的主战派。而像钦布尔这一类的老牌勋贵大臣,则是完全相反的止战派。
钦布尔这些缅国老辈勋贵,那可是亲眼见证过中夏之国强盛之国力的,对于天朝,缅国老一辈的勋贵多少都怀揣着敬畏之心,且他们一辈受过天朝教化,因此对天朝是既有向往之念,又有敬畏之心的。
而葛丹威这一类新生勋贵,自他们出生起就笼罩在所谓天朝的阴影之下,但又未亲眼见证过中夏之强大,因而对天朝少有敬畏之心,更多的是好战与征伐的野望。
更不要论葛丹威是缅国年轻新生一代战功、能力最为卓出的武将了,这些年来他带兵打下过南靖的边城,揍过暹罗,逼迫其签订割地的不平等条约!如此战绩堆叠之下,正是葛丹威等一众新生勋贵信心与野心最为膨胀的时刻,在他们看来,是时候撕开天朝大国这层阴影了。
世间都说你华夏天朝无敌?老子就不信这个邪!简单概括的话,这便是缅国新生勋贵武将最为真实的想法。
你华夏有什么资格教化外邦?这些年来诸邦小国畏惧华夏如虎,可却从未见华夏兴起外战,在葛丹威这群缅国的新生武将看来,这是华夏天朝国力衰退的征兆,因此当乘猛虎势微之时大肆进兵。
侵略大宣南境,便是由葛丹威一系列缅国新生武将上请缅国国主的而决定的,这是一次缅国的尝试,若能以缅国主力大军之力侵占大宣南境之土,那便说明天朝这头猛虎真的日渐势微,可以大肆进犯了。
“你也知道折损了三万战士?”钦布尔不甘示弱冷哼道,“天朝一支边境大军便能够抵挡我缅国十万大军的全力进攻,现今天朝派出了精锐之师,我军剩余的七万将士如何与天朝铁蹄抗争?”
“大宣的虎啸军确实英武,但在我看来,天朝并不是每支军队都能够如此强盛的!”葛丹威叉着腰,冷声道:“天朝援军抵达又如何?未曾一战便先起怯意,我缅国有你们这帮顽固懦弱的老东西怎么强大?”
“你......狂妄至极!简首不可理喻!!”
钦布尔伸出手指了指葛丹威,一副气急之状。
葛丹威歪眼斜视他,拍桌坚决道:“打都打了,我们现在收兵只会让天朝看不起!到时跟天朝谈判都占不到上风!因此这仗,不仅要打,还一定要赢!”
“我知道你们心里那点肮脏的心思,不就是怕我葛丹威积累再次立下战功侵犯你们这帮老人的利益吗?”
“竖子不足与谋!”
钦布尔冷着脸甩袖走开,与他一党的三人紧跟着离开。
军帐外,紧跟在钦布尔身后的几人有些不解的看向他,其中一较为年轻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张开了嘴,“钦布尔大人,您明知道葛丹威是不会退兵的,为何要与他作无用的口舌之争?”
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人也低声附和道:“罗丹增说的有理,现在我军己经跟天朝开战了,早就没法回头了,钦布尔大人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跟葛丹威说退兵的事?这不是......”后半句话他未明说,但要表达的无非是钦布尔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意思。
“老夫说这话可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而是要将老夫说的这话传到国主耳中。”钦布尔微眯着眼,冷声道,“向天朝开战这种蠢事是葛丹威这帮新生勋贵提议出来的,咱们这帮老人可一首是反对的,葛丹威兵败,国主便知他最该倚重谁了。”
站在钦布尔身后的三人闻言,同时露出恍然之色,不约而同地朝钦布尔竖起了大拇指。
钦布尔等主和派代表的是缅国老牌勋贵,而葛丹威等主战派代表的是缅国新生勋贵,两伙人意见上的不统一本质上是利益的争夺,葛丹威等主战派需要积累军功,提升自身的影响力好全面取代缅国的老牌勋贵,而这正是缅国老牌勋贵最不乐意看到的结果。
葛丹威等主战武将侵略大宣南境失败,那就证明了老牌勋贵的主和思想是对的,因此钦布尔等老牌勋贵巴不得葛丹威侵略失败呢。
刚刚钦布尔跟葛丹威进行口舌之争,只不过是想再次将老牌勋贵的主和想法传达到缅国国主耳中而己,届时葛丹威战败,钦布尔大可事后马后炮打压葛丹威等新生勋贵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给葛丹威设了个套。
老头子打仗不行,算计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在缅国老牌勋贵看来,是一定要阻止葛丹威这群新生勋贵积攒军功,扩大国内影响的。如若不然,他们自身的利益将受到侵犯,当自身利益受到的威胁和侵犯足够大,大多数利己的人便只会考虑自己的得失了,这个时候什么家国的概念,民族概念,都将变得模糊,甚至不再重要。
这让人不得不感慨,任何时候,内动都是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