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妍虚弱地笑着。
    “黎轩可是我夫君，我一个弱女子，为什么杀他，又怎么杀得了。”
    萧南端详她的脸色。
    “你不是病了，而是中毒。这种毒名为三花星瓢。如果发现早还能救治，但你发现迟，病入骨髓，无药可医。”
    庄妍妍的笑一下子凝滞。
    “你怎么会知道？”
    她中毒的事极为隐秘，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眼前的少年不可能得知！
    “我是炼药师，对病症、药材比一般人熟悉。我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怀疑不对了。所以我取了你一根头发。”
    萧南摇摇头，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确实有留影石。但不是黎魁与黎鸣的密谋，而是与你。”
    他再次从怀里取出晶莹玉石。
    “一年前，酒楼侧房。你应该还记得，这是你与黎魁的鱼水之欢。”
    庄妍妍的眼里出现惊恐。
    “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与黎魁的关系根本无人知晓！”
    她突然发现，自己布局的一切都变了，被眼前这少年所改变。
    萧南收起留影石。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酒楼是人流集散之地，你们以为能掩人耳目，谁知早有人在房间里做了布置。”
    他解释道，“窥视酒楼动静的就是暗夜阁，我是从他们那里购得。”
    酒楼偷窥的事，在这个世界很少见，但在前世可是遍地都有。
    萧南也是昨夜杀了黎鸣后，陈柏才乖乖献上这种重要线索。
    “你与黎魁偷情，在一年前就定下了争夺家主位置的计划。但你没想到老家主会传位给黎轩，所以你杀了他。”
    他继续说道。
    庄妍妍努力收缩瞳孔，再次打量眼前的少年，发现他是如此冷静、从容，不像是十二岁的少年，而像是妖孽。
    “呵呵，我为什么杀他？”
    她突然笑道，在问萧南，也像在自问，“我与他还有个女儿啊！”
    萧南直视她充满凄凉的笑容，点破道：“若是这女儿不是黎轩的呢？你们夫妻不和，已经持续十五年了。”
    黎络今年，也是十五岁。
    庄妍妍猛然抓紧了床褥，低吼道：“不可能！你怎么连这也知道！”
    萧南面色平静地抚平褶皱，解释道：“十六年前，黎梧升任斗巫殿长老，回族庆贺。你从外地嫁来，无依无靠，仰慕强者，因此趁酒与其云雨欢好。但你随后就怀了孕，黎轩还以为是自己的。”
    庄妍妍看向少年，如同在看恶魔。
    须臾，她才感叹道：“是啊，那是能让修行者也能一醉的落梅酒。可是黎梧何等绝情，拂袖离去再未回族。”
    “后来络儿出生，这件事也教黎轩发现了。他打我骂我，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吗，我在人前还要强装颜笑。”
    “所以我便报复他！不止黎魁，那些死的人里面，没死的人里面，都有我的入幕之宾。呵呵，我真是可悲啊。”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撑住这支脉旁系，怎么庇护络儿平安长大？黎轩他真以为自己的传功长老位置全是因为他那弟弟黎梧吗？可他……还要如此对我！”
    “他甚至在我的饮食里下了毒，慢性毒，一点点侵蚀我的血肉、骨髓。等到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无药可医。”
    说到这里，庄妍妍咬牙切齿。
    萧南也默然不语。
    这世间有些恨，竟是来自夫妻之间，挚爱手足之中，如何辨对错？
    庄妍妍发泄完，才眼眸深邃地望向他：“你既然没在族会里揭露这件事，选择单独见我，是想提什么要求吧？”
    她想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想要什么。
    昆吾山上那点贡献点？
    不，不值得。
    “你都快死了，夺这家主也没用。所以你不是为了这个位子，而是为了黎络吧？她是你对生的唯一期望。”
    萧南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平静说道，“你熬不过今晚，所以你是打算临死托孤吧？你想将黎络托付给黎梧，所以你需要我们护送黎络前往昆吾山。”
    庄妍妍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从床褥下摸出一枚玉简。
    “这是我的绝笔信。活着的时候，他不见我。现在我死了，他总要顾念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络儿的未来不该在羲和黎氏，而应该在昆吾山那更广阔的天地。”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黎络。
    什么家主位置根本无关紧要。
    对她而言，这世界上唯一还值得她在乎的人，就只有女儿黎络。
    她在用支脉的山穷水尽和自己的死亡，倒逼黎梧照顾未来的黎络。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惜，我的娘亲不在了。”
    萧南在心里一叹，随即说道：“此行我会护送黎络抵达昆吾。但是我在昆吾山上有地銮洞、地冥洞两个强敌。我需要你修改绝笔信内容，请黎梧庇护我！”
    庄妍妍一怔。
    原来这才是这个少年的目的。
    他也想借助黎梧的力量，护佑自身发展。但是少年紧接着又说道：“两年。不需要久，只庇护两年。”
    “两年后，我当有能力与他们周旋。即便不敌，也能顾全自身！”
    少年的眼里充满自信。
    那地字序列的洞府可是长老所在，他仅仅要两年就能与对方抗衡？
    庄妍妍的眼里既有震撼，也有欣赏，郑重道：“这个交易我应了。”
    她手握玉简，用最后的识念，修改绝笔信的内容。须臾，她全身就像耗光了气力一样，瘫软在被褥里。
    “好了，你拿去吧。对了，你叫萧南吧。不知道……可有婚配？”
    下一句画风就突然变了。
    但是她将死之际，反而在想，若是黎络嫁给对方，自己死也心安了。
    这少年若不死，未来必成强者。
    萧南缓缓摇头，才要开口，却见那虚弱的美妇人眼里失去光彩。
    她已经死了。
    萧南握住玉简，走出房间，拍了拍坐在石阶上的黎络肩膀。
    未几，房内就响起尖叫、哭喊。
    “不管怎么说，我的目的都达成了。那半路拦截的王溪明两人，还有在白矖河埋伏的韩杰，背后都有长老。”
    萧南走在回屋的路上，思索道，“真正难的恐怕是回山这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