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温折玉那莫名的疼痛持续了半夜,到后面他才渐渐恢复过来,只是唐今依旧没走,他也没赶。
难得的,两个人没有再针锋相对,唐今抱着温折玉,一同入睡。
不过次日清晨,在温折玉睁眼之前,唐今还是起身离开了。
前几日都是宿在西宫那边,虽然昨天又去见了温折玉,但傍晚之际唐今还是没有再去找温折玉问那个问题。
但很快,唐今酒才喝了两口,侍从就又来了。
唐今皱了皱眉。
又是如昨夜一般的情况,紧皱着眉的青年倒在床铺间疼得冷汗直流,但当唐今将人抱起运转过一圈灵力的时候,却又找不出病灶。
唐今捏着他的脸,“当真疼?”
温折玉眉心挤了一下,避开她的手,抿紧唇一言不发。
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唐今无声叹了口气,还是如昨夜一般,抱着人慢慢安抚。
弄不清温折玉到底是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效,但看温折玉没有抵抗,多半还是有些作用的。
接下来的几天,每到夜间时分温折玉便会开始那莫名的疼痛,医修看过,却也看不出什么毛病。
议事殿内,青姬将下面递上来的这几日魔儡军们训练的情况报告给了唐今。
唐今听着,脸色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继续练着。”
“是。”说完了正事,青姬便也提起了别的,“已经让人反复查过了,温折玉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也不曾吃过什么毒物。”
简单来说,就是温折玉什么事都没有。
唐今按着额头,“嗯。下去吧。”
青姬颔首,安静退了下去。
唐今在议事殿里坐着,天色渐暗的时候,那熟悉的侍从便又来了。
“魔尊大人,公子他……”
同样的说辞唐今已经听过多次,她扫了一眼那个侍从,却没有起身,“拿些安神丹让他吃了,睡下去便不疼了。”
听见唐今冷淡的话语,那侍从愣了一下,“您……不去看看吗?”
唐今笑了一声,“本座去了,他就不疼了?”
侍从哑口无言,良久,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低头退了下去。
魔尊寝宫中,隔着门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寝殿里的其他侍从立时机灵了起来,有的甚至提前跪下,只等唐今进门。
可是那脚步声转过寝殿,他们一抬头看见的,却是那去请唐今的侍从。
有人不由得往他身后看了看,“……魔尊大人呢?”
侍从脸色为难地摇了摇头。
“魔尊大人没来?”有些诧异出声。
他这一声有些大,旁边的侍从连忙拉了他一下,提醒他。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那朦胧着的床帐,顿时小了声音。
寝殿里窸窸窣窣了一会,许久,有侍从端着盘子轻步走到了床边,“公子,这是安神解痛的药,您吃一颗吧会好受些的。”
床帐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那侍从又劝了声:“公子……”
“出去。”
有些清冷又带着些低低沙哑的声音从床帐后传出,打断了侍从想要再劝的话。
那侍从欲言又止,好一会,还是放下那放着丹药的盘子,退下去了。
很快,寝殿中守着的侍从们便退了个干净。
温折玉侧枕着,他看着空中的某处,沾了些细密的汗而微带着湿意的长睫黏腻在一起,在苍白的面颊上留下一层阴霾。
安静的寝殿内连一丝声响都不听见,不知过去了多久,在倦意渐渐涌上,时间已至深夜,那个人确定不会来了之后,温折玉慢慢松开了一直按压着小腹的手。
那么多人看了都看不出异状,他的身体确实并没有任何问题。
他不疼。
骨髓经脉里的冷意和闷痛还是会有,但不会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严重。
只是。
他如今的情况,除此外,再无他法。
睡时源源不断传进身体里的暖意,别过颊边碎发的微凉指尖,那双凝着深晦情绪的血眸,拙劣得一戳就破的借口……
所有的一切没入不见底的深潭,转而浮起的,是另一个令人分不清虚幻真假的可能。
不过现在看来,那可能也没有了再深究下去的必要。
不愿他死,或许只是为了从他身上获得更多的东西。
不想对他用搜魂之术,或许只是担心搜魂之术并不稳定,反噬自身。
他果然,没有任何赢面。
温折玉紧皱的眉头舒展,脸上隐忍痛苦的神色逐渐变为平静,他阖上眼,缓缓睡去。
身侧忽而一沉。
带着冷意的气息靠近,他的手腕被一只冰冷如钳的手掐住,原本侧躺着的人也被整个翻了过来。
暗色的阴影覆上,温折玉兀地被按倒在床铺上,那双落来的血色眸底压着一层幽冷。
“疼?”她的声音里带着尖锐的讽刺,“本座不知,原来玄玉道君也会使这些争宠的手段?”
两腿间便是她的腰,温折玉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薄唇紧抿。
许久,他微微启唇,“我没有求你来过。”
便是他疼又如何,他没有求她来,也没有求她安抚自己,她完全可以放着他不管不是吗。
看着他那双纳着些碎光的墨眸,唐今的心情说不上多好。
从第一次温折玉莫名开始疼又找不到病灶的时候,她便已经有了怀疑。
只是她不明白,温折玉究竟想做什么。
拈酸吃醋的争宠?
在这种境遇下,绝不可能。
直觉告诉她,温折玉在计划着什么事情。
一件对她而言没有半分好处的事情。
唐今的声音愈发的冷:“为什么装疼?”
温折玉的声音也没有多少温度:“为什么要来?”
唐今掐着他手腕的手逐渐用力,扯了扯唇,“既知本座会来,还日日装疼。怎么,想着我来?”
从手腕处传来像是骨头都要被捏碎的痛意,温折玉忍不住蹙起眉,眼底的细碎光晕也愈来愈多。www..net
从所有的真相被揭露之后,他们就再也无法好好地沟通,而这一次,似乎也是一样。
他们都无法退步。
看着温折玉那一声不吭的模样,半晌,唐今还是松开了他的手腕。
青年消瘦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几个发青的指印。
不论温折玉究竟在打算什么,都不会改变她要做的事。
然,就在唐今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那只带着淤青的苍白的手却忽而抬起,用力抓住了她。
玉白的手指攥得紧。
“若我……”青年轻轻的声音重重地落在寝殿之中,“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