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空寂。
“什么?!”九曲吃惊,“……放血?”
“他恨我,却又不愿意杀我……但我们再回不到从前了,”秦惜说道,“等过一些时候,我毒发身亡,就好了。于他于我,都是解脱。”
眼前的人极为年轻,面容甚至还没有完全长开,说起生死已经是这样平常的语气。从他身上看不到对生的热情与留恋,甚至会让人觉得他并没有灵魂,只是一个躯壳。
九曲忽然哈哈大笑,摇头道:“他痴你也痴,真是两个傻子。我问你,你难道不想活着吗?难道心甘情愿地想去死?”
“想活着,”秦惜摇头,“可是……倒不如平了他的恨……”
“瞎说!”九曲打断他,“你死了,他便会开心吗?你身中之毒,这是他近日最放心不下的事,那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解毒?至于仇和恨,没有人审判你,没有人追杀你,你却要赶着送死……我听说你以前是个杀手,什么时候变得菩萨心肠的?”
秦惜一时听糊涂了,愣愣地看着九曲。
“人生苦短,命运不成全你,世人也不成全你,你却还要去违逆自己的心意,何苦呢,”九曲道,“既然不知往后会如何,怎还不在眼下快活一些?”
“我……”秦惜讷讷,“怕他恨我。杀人偿命,这不是你们秉持的道义吗?谢临,曾经亲口跟我说过的。”
“杀人的事,错不在你。谢临不是辨不清的人,只是他终究是个凡人,你总得给他一些时间缓缓。你不想死,那就与他说,缠着他,赖着他……你若使点劲,我那师侄被你迷惑得神魂颠倒也是能的。你瞧瞧他现在,离疯魔就差一步了。”
秦惜赧然地低头,心里又隐约生出期盼来。
九曲站起来,踢了踢凳子:“需要我帮你说么?”
“不用了,”秦惜忙道,“我……会与他说的。”
秦惜倚在床边,等到月色入户,谢临才来了。他端着一个白瓷小碗,里头是猩红色的液体,药草香掩盖不住扑鼻的血腥味。
谢临是瘦了许多,那一身白衣愈发飘逸,好像个随时要羽化的仙人。他无声地坐在秦惜身边,便如往常一样,要强灌他喝下去。
“谢临,”秦惜抬手挡住那勺子,“你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
他们太久没有这样好好地说一句话,谢临竟真的停下,把勺子搁回碗里。他露出微笑来,那笑容却像雪白花瓣上脆弱的露珠,马上就要消融,“我放了一些祛毒的药材熬进去,不管什么毒,总该有些用的吧。”
秦惜伸手去摸他的脸颊,锁链叮叮当当地轻响,连带着他的手也颤抖起来。秦惜慢慢凑上前去,极轻极轻地亲吻谢临的嘴唇,只是碰了一下,便离开了。
谢临却按着他的后颈,又低头吻了上去。他的气息流连在唇齿间,带着血腥味和药草味,“是什么毒,惜儿,告诉我……”
“公子!”林满贯的哭喊声在门外响起来,他砸着门,不时地抽噎,“我梦见爹了……”
屋内所有的缱绻像遭遇了霜寒的春花,刹那凋零。谢临松开手,两人迟迟地退了些距离,眼神相对,又各自移开了。
“我好害怕!公子,爹满身是血……”林满贯又砸了一下门,嚎啕大哭。
谢临匆匆起身往外走去,到门前停下片刻,最终没有回头。
门打开又关上,屋外小孩的哭声渐渐远了。
秦惜静静地坐着。过了半宿,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左胸口。安放在那里的心脏刚才突然跳得过快,血液躁动不安,一瞬间视野昏暗。如此熟悉。
但很快这些感觉又消弥无踪,仿佛不曾存在过。
第158章
林满贯哭得一双眼睛红肿如桃,躺在床上不肯睡去,直说自己睡着了就会做噩梦,梦见林青云满面血污,死不瞑目。
“我让人给你拿些安神的茶来,”谢临道。
眼见着谢临站起身来,林满贯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又连忙松开。林满贯极为小心,紧张地注视着谢临的神色,打了个哭嗝儿:“……公子,会给爹报仇吗?”
谢临回头,一半的脸隐没在黑暗里。他沉默着,林满贯竟看出些脆弱的意味。他心底是有些怕谢临的,虽然谢临很少发脾气,但每每林满贯都觉得,谢临能把他所有的心思看穿。他不敢贸然地与谢临攀距离,也不敢过分地同他亲昵。
可谢临终究不是个恶人,他遭此大难死里逃生,有些原本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也就无妨了。林满贯攥了攥被子底下的拳头,又问道:“公子跟他住在一起,是不在意他杀死爹的事情吗?”
“谁教你说这样的话?”谢临面无表情。
林满贯有些怕他这样子,却又直着脖子,硬给自己壮胆:“没有人教……我原本是一个孤儿,被爹救了,才过上了好日子。我发誓会把他当亲爹来孝顺,可是突然有一天,什么都没有了,对我那么好的几个叔叔,全都死了……我觉得很恨,可是公子对凶手那么好,一定不会杀他报仇的……”
谢临扶住了床栏,低声地重复:“……凶手……”他几乎要捏断那根杆子,声音却还是低的,“我对他好么……”
若是对他好,怎会让他年纪轻轻便断了生念,一心求死。他明明那么想活着,那么想跟自己在一起。
“他也帮你报过仇,你记得么?”谢临坐下来,注视着林满贯的眼睛,“那时候他好不容易从楼外楼脱身,却又故意回去,险些死了。”
“……成无云本来就是坏人,”林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