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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薇 作者:梨花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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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天从人愿,这一番藏匿,竟然令罗绮瞧到了叛贼黄捷的身影。

    原来那黄捷自打入了靖唐关,与童大海联手整顿军队与城内秩序,每日早晚带着一队士兵们寻城。今日天将放亮便又打马出了军营,在城中四处盘查。

    罗绮听得马蹄之声由远及近,深怕是自己行藏败露,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将纤纤玉足勾住屋梁,一个倒挂金钩探下身来,从虚掩的窗户向外瞧去,见原来只是一队士兵寻城,才悄然放下心来。

    远远一瞥间,罗绮便瞧见了被士兵簇拥着走在中央的黄捷。在边城时曾见过他的样貌,罗绮单从一个侧影便断定了对方的身份,愈发笃定苏暮寒也在城内。

    奈何势单力薄,罗绮只能继续隐身,她急着将消息送出,并不敢四处搜寻。

    整整躲了一个白天,趁着第二日晚间夜色深浓如墨,一身黑衣的罗绮才悄然潜出了靖唐关。她展开踏雪无痕的轻功一路疾行,赶在天亮前穿越黑山口,重新返回边城大营。

    去了整整两夜一日,包括李之方在内的城中诸将无不替罗绮捏着把汗,如今瞧她毫发无损出现在大营之中,众人又赞又叹,越发对老太君身边这些暗卫充满了好奇与敬仰。

    罗绮匆匆洗了把脸,便将探得的消息禀报李之方,说到靖唐关内大约有二三万的人马,因未看清他们操练,不晓得战力究竟如何。而且确实发现了黄捷的踪迹,依然身着将服,可惜未曾亲眼瞧见苏暮寒。

    当日这些人一同出得黑山口,必然是同往一个去处。

    黄捷既是躲在靖唐关,苏光复与苏暮寒必定也会在城内栖身。众将士闻得这个消息,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便对靖唐关出兵,任它龙潭虎穴也去闯一闯。

    李之方为慎重起见,命令各位将领不得轻举妄动。单听罗绮的叙述,他已然知道那靖唐关易守难攻。而且从边城出兵,势必要穿越黑山口那条小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行军的时间一长,消息难免走漏。

    到时候靖唐关那边仰仗天时地利,来个以逸待劳,自己这边虽有兵力上的优势,想要拿下靖唐关,伤亡势必惨重。

    绝不能为着一个苏暮寒让士兵们这般去送死,李之方请众将稍安勿躁,为今之计先解决几个问题,方能出奇至胜。

    一是李之方百思不得其解,那靖唐关地处雪山深处,它的粮草供给如何解决?若是能寻到它粮草的出处,从根本上断去它的后路,更强如大兵压境。

    二是若真要攻打靖唐关,除却黑山口外,是否还有别的道路可行?最好能寻得一条宽广的道路,令三军众将快速行军,这样才能悄无声息出现在靖唐关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个靖唐关牵连的是废安国王爷苏暮寒与整个千禧教谋逆的大罪,还影响到建安与康南两个友邦的安危,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李之方还是写了奏折,命八百里加急速速送出。

    瞧着李之方与诸将议事,讨论着如何对靖唐关下手,罗绮悄然告辞出来,缓缓踱到楚朝晖的大帐前,想要进去给她请个安。

    明珠含笑将帐帘挑起,请她入内。罗绮举目望去,见大帐之中比自己腊月里离去时添了许多温馨,楚朝晖与辛太妃两个正一左一右正坐在大炕上做针线。

    临窗的大炕上摆了只紫檀木刻金丝云腿细牙桌,上头是一只淡蓝掐丝珐琅的花斛,里头插着一丛随处可见的野花,蓬勃而付有生机。

    幔帐与坐褥都用年前集市上买回的那些扎染布重新制成,大朵的团花苍劲古朴,缤纷而又烂漫。

    好些东西都是楚朝晖素日常用之物,如今由辛太妃千里迢迢带到此处,又依着楚朝晖从前的喜好摆了起来,到添了许多烟火气息。

    罗绮紧走了几步上前请安,楚朝晖早已从炕上起身,亲亲热热挽住她的手:“快别多礼,没承想这么快便又能见到你,老太君一向可好?”

    辛太妃亦含笑起身,就着一侧的铜盆里拿水净了手,亲自替二人斟茶。

    瞧着面前言笑晏晏的两人,罗绮心上一抹隐痛悄然泛起。

    除了场面上的寒喧,罗绮委实不晓得如何开口与楚朝晖提及靖唐关的发现。

    当日以为是壮士断腕,黑山口前的割袍断义已然了却母子间最后的情缘,如今却是风云迭起,她要将楚朝晖已然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再让她正视血淋淋的现实。

    瞧着罗绮紧咬下唇,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楚朝晖轻轻搁下了手里的杯盏。

    日前已从李之方口中晓得靖唐关之事,闻听千禧教依然在厉兵秣马,楚朝晖心内五味俱全,说不上什么滋味。

    若儿子自此亡命天涯,母子间即使一辈子不相往来,也是各自无牵无挂,强如现在不晓得哪一天,又是战场上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

    听罗绮将靖唐关中的一切和盘托出,楚朝晖越听心越往下沉,如被冰水浸泡,又似被热油煎熬,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高兴。

    第六百八十九章 取舍

    方才平静了多日的心又被竹篙搅动,楚朝晖手里的帕子已然揉做一团,心也跟着乱成一团麻线。

    她抬起头望着罗绮,似是还要问些什么,嘴唇翕动了片刻,终于没有说话。

    两夜未曾阖夜,罗绮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她将辛太妃泡的茶一口饮进,刚好提了提神,然后便是一直关切地望着楚朝晖。

    楚朝晖好似忽然想起,冲她歉意地一笑:“瞧我也是糊涂了,你奔波了两日,我却还要留你在此说话。快下去歇一歇,待晚间过来一同吃饭。”

    罗绮晓得楚朝晖此时最需要时间疗伤,她不再坚持,而是欣然立起身来告辞出帐。帐帘落下的刹那,一声压抑的叹息从大帐里头传出,重重砸在罗绮心上。

    大帐里,楚朝晖依旧保持着方才盘膝而坐的样子。她手上拿起茶盏却又放下,显得没抓没落,整个人惶惶不安。再一眼望见身后的针线簸箩,将做了一半的绣鞋拿起,重新拈起了针,却是抖抖地拉不成丝线。

    苍蓝的印花布裙穿在楚朝晖身上,比起从前在安国王府,她脸上本来添了些红润,如今却是煞白一片。更因为心神不宁,额头又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辛太妃轻轻一叹,拿帕子替楚朝晖拭了拭鬓角,想要将她手里的鞋子放下,楚朝晖却无意识地紧紧攥住,连那银针扎在自己指头上都无知无觉。

    楚朝晖怅然一叹,轻轻与辛太妃说道:“是我这做母亲的心狠,我到宁愿当日那场雪崩再大一些,强如现在,又要每时每刻受着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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