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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薇 作者:梨花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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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马车方才回来。

    慕容薇掐指细算,如今已是腊月初十,上一世苏暮寒在除夕夜蓦然发难,才有外婆的风寒无医三日辞世。

    她暗暗蹙紧眉头,胸中毫无章法可依,哪有心思面对一众的如花美眷,更懒惫应付这烈火烹油的盛会。

    更何况,这京里除了夏家兄妹与苏暮寒的包容,名门闺秀们对她的尊宠不会多过敬畏与嫉妒,而苏暮寒,对她的一贯包容下隐藏的又是那样的祸心。

    慕容薇觉得憋闷,打发了公主的仪仗先行回宫,夏府的后门,此时正有一辆外面低调内里奢华的的黑漆楠木马车缓缓驶出。

    流苏与红豆伴了慕容薇坐在车上,流苏手脚麻利,将朱红色描绣四合如意纹的靠垫放在她背后,又殷勤地将一床番邦波斯毛薄毯搭上她的膝间。

    红豆将手炉添好银霜碳,小心地盖好盖子,奉到慕容薇手边。

    京城本就繁华。如今进了腊月,家家户户预备年货,朱雀大街两侧店铺林立,家家宽敞大气。这些多是官商,手里货品齐全精致,是富贵之家采买的地方,熙熙攘攘之间,更显得整条街道热闹非凡。

    慕容薇无意留心这些,撩起轿帘描了一眼便没了兴趣,要流苏吩咐车夫绕道澄园。

    来时走过朱雀桥,想起右拐不远便是澄园,索性便去看一看。

    澄园本是一处地下泉眼,泉水晶莹澄澈,与一株千年古榕树相依,相传是风水极好的佳地。

    后来经过历代君王修缮,早先的泉眼成了占地半亩的澄湖,周围又修建亭台楼阁,曲廊拱桥,广植翠竹修木,假山怪石,如今俨然成为一座千姿百态的苏式园林。

    而澄湖泉水遇旱不干遇涝不溢,一道活水引出,蜿蜒溯回间,流到内城护城河,又是一个护城的天然屏障。

    澄园的古榕树千年不死,以苍翠繁茂出名,不知何时竟成为青年男女表达爱意的地方,以至于京城之中每有嫁娶,一对新人多半来这里亲手挽下同心结挂在树上。

    第二十一章 邂逅

    慕容薇曾多次来游澄园,她于这里并不陌生,并且还曾想要悄悄在古榕树上刻下苏暮寒的名字,终怕被人知晓,只刻了一个简单的苏字。

    慕容薇摸摸袖中藏的一把精致小刀,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他何德何能,得她倾心相许?

    今日既然来到澄园,便将苏字从树上抹掉,将人从心底拔除。他与她,注定连陌路都无法做到。

    回想上一世的崇明十年,自己远嫁之前,还曾悄悄来到澄园,想挽下同心结,再把那个未刻完的名字刻完。

    那时知道此生与苏暮寒无缘,她满心遗憾,将同心结藏在古榕树一个斑驳的树洞里,然后仓促出嫁。

    崇明十三年,或者应该说千禧元年,她被遣送回故都,苏暮寒曾手持她的同心结要她承认,自己对他从未相忘。

    流苏出卖了她太多东西,自己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苏暮寒收入囊中。

    所谓爱之深、痛之切。

    重回故国的那一晚,慕容薇将仇恨尽埋心底,重画娥眉再点朱唇,以魅惑众生、艳丽无双的姿态出现在苏暮寒面前,抱着必死的心巧笑嫣然偎在他的怀中。

    苏暮寒情迷于她,慕容薇在他心动时悄悄拔下发上金簪,想刺入他的咽喉。可惜被他偏头躲开,尖利的金簪只刺伤了他的脖颈,而取不了他的性命。

    此后废宫十年,他不杀她,要她日日面对他与一众妃嫔们笙歌燕舞。她不甘心死,也终于熬到与他同归于尽。

    慕容薇望向流苏,这个从幼年就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儿,总爱着鹅黄与碧绿交替而过的娇俏,曾几何时的善解人意,经年相伴的不离不弃,无数个夜晚曾与她分享的小儿女之间的秘密,都随往事如风了。

    流苏犹未所知,见慕容薇向她望来,轻柔地回了一笑。

    澄园很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已到了正门。

    天近正午,风弱了些,雪渐渐小了,只在风中夹着细碎的雪末子,透出冬日的清冷。

    慕容薇头戴兜帽,踏了木屐,搭着流苏的手缓缓前行。

    澄园有人打理,竹林间早些时被人扫出一条干净的小路,此时不过覆了薄薄一层雪花,方方正正的青砖甬道印着消融的水渍显得格外寂寂。

    风一吹,头顶的落雪扬尘一般,连空气里都带着竹香独有的清洌,让人忍不住想深深呼吸。

    园内行人寥寥,正合慕容薇的心意,她直接把兜帽上垂着的青纱撩起,露出一张欺霜赛雪的容颜,娉娉婷婷向前走去。流苏体贴地随在身后,撑开汇着花卉一年景的粉缎宫伞,遮向她的头顶。

    一路前行,小路依旧弯弯,几个侍卫伴做游人,不远不近散在四处。

    偶有寒鸦悲啼,划破一片宁静,目之所极,白雪冰湖,老树葱葱,竟是比宫里更畅快的舒朗。

    慕容薇依着记忆里的方向寻古榕树,又摸摸袖中的小刀,思量着如何打发走身边的流苏。

    蓦然转过假山,还未等她开口,却发现古榕树之下居然早有人在。

    一青年男子长身而立,丝发以黑色缎带松松挽系,身披黑毛风边白色大氅,脚踏黑色的厚底羽缎短靴,正以青石为案,专注对着澄湖雪景做画。

    那人大氅领口处松松系着墨黑的闪金丝绦,执笔的大半个衣袖露在外面,上绘白色雪锦暗纹羽缎的袖口绣着金黑两色八宝联春的纹样。

    随着他的运笔,衣袖的纹样如水逶迤,顺畅若行云流水,仿佛整个人也入了画中。

    在他身后,一柄白缎绘泼墨山水的曲柄大伞被仆从高高执起,那伞宽大厚重,一半举在他的头顶,一半牢牢护住那幅卷着大半的长卷。

    画尽尾声,男子依旧专注用心。

    慕容薇不好打扰,只好将遮面的青纱放下,隔了五步立住,等那男子收手。

    目之所及,那幅长卷有大半呈现在慕容薇眼前,居然是一幅极细腻的工笔绢画。

    皇城内外城门、永定大街、四周的坊市、超然台、有名的******,再到朱雀大街、外六宫的城门楼、市井小巷、百姓人家,都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仿佛前朝流动的清明上河图一般。

    青年男子专注地对着湖心亭,最后勾勒完亭子的弧形穹顶,轻嘘一口气停下笔来。亭子上方看似随意地用了大片的留白,将飞雪扬尘的冬日刻画到入木三分,这样一幅精致的工笔不知画了多久,慕容薇心里暗暗赞叹。

    查觉到有人过来,一旁侍立的仆从低唤了一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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