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呼啸,将陈长平的发梢吹的随风飘荡,但却也止不住他心中的伤感。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呢喃道:
真的要结束了吗?
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甚至也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是事到临头,他心中还是感觉有些难受,有些不舍。
身边这位女子,他是真的深爱过啊!
曾经,他也和对方有着很多难以忘怀的瞬间,有着很多美好的时刻!
如今,真的要彻底结束了吗?
陈长平的心口突然涌现出一抹难言的痛楚。
他好舍不得对方啊!
就在陈长平心绪复杂的时候,边上的李嘉月见他犹豫不决,迟迟不接那定情信物,便侧身一步,一把将信物塞在他的手中。
“拿着吧,顺便也把我的东西还回来。我那摄魂镜可还有着大用呢。那可是我家的传家信物!”
说完这句话,也不待身边的人有所反应,她便又扭过头去,继续将目光看向远方的海面。
似乎,那里才是吸引她的地方。
见她如此,陈长平勐然醒悟。当初是他自己亲自背弃了承诺,也背弃了对方,让对方苦守这么多年,如今,他要是还这般纠缠不清,那他和他一直所唾弃的畜生有什么分别?
想清楚后,陈长平也不再犹豫,他抹了把眼泪,收拾了下心情,将白玉狮子接过,紧紧的握在手中。
当初,是他亲手将这定情信物送给对方的,如今,却又亲手接了回来。
只不过两次的氛围却大大的不同。
当年,两人可是兴高采烈的交换了信物,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对对方的爱意;如今,两人却一个面朝大海,似乎不想再看对方,一个泪流满面,眼眶通红。
这强烈的反差,直让陈长平刚刚平复的心绪再次激荡起来。
不过他也知道,自他离家出走、再结新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打扰对方了,所以在深深地注视了手上的白玉狮子许久后,陈长平心中一定,最后再看了其一眼,便狠心将其收入了储物袋中。
与此同时,藏在储物袋深处的那面古朴石镜也蓦然显现在了他的手中。
看到这面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日夜的石镜,陈长平脑海中再次回忆起了曾经的点点滴滴,想着两人曾经花前月下,畅想将来的美好,甚至发下誓约,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如今,却是他失约了啊!
凝望着这面象征着自己第一份爱情,第一份梦想,甚至也是曾经助自己无数次脱离险境的石镜,陈长平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微闭,随后又勐然睁开。
将镜子递了过去。
“给,还给你!”
李嘉月闻言,回过头来,伸手去接,哪知对方竟然毫不松手。死死的将镜子的另一头捏住。
见此,李嘉月柳眉一竖。
“怎么?还想再负心一次?小心你家那位的府尊父亲把你给活刮了!”
陈长平闻言,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他手上的力道终究还是减轻了少许。
见此,李嘉月手上微微一用力,便将自己的阴阳摄魂镜重新拿了回去。
时隔五十一年,这面法器终于物归原主了。
手中婆娑着古镜,细细的擦拭着镜子上的每一道花纹,每一个符号,没由来的,李嘉月的心中却突然变得空落落的。
三十二年的等待,终究化成了空。
而这段五十一年的感情,也终究还是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而且,那句号还是以自己独自失败而告终的。
此时此刻,李嘉月那强硬压下的心绪突然翻起了滔天巨浪。
犹记得,十八岁那年,阳光正好,百花盛开,小船荡漾,溪流潺潺,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让人憧憬!如今不过区区五十余载,竟然就突然彻底换了个模样。
那处荷花池中,风景依旧,活力十足,却也早已是物是人非!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交绡透。桃花落,闲池阁注,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啊!
想着过去的种种,李嘉月鼻尖一酸,就想放声大哭。
不过或许是为了保住自尊,也或许是为了和对方彻底划开界限,她硬生生的将心中的难过又给压了下去。
如今,物归原主,两人都拿回了自己的信物,但是山巅的气氛却又陷入了沉寂,陷入了相对无言的窘境。
期间,两人无数次想要开口打破这份尴尬,却都只是动了动嘴唇便都放弃了。
里面的神识被抹去了。
见此,陈长平有感于对方无情的同时,也彻底将心中的那抹影子给彻底抹去了。
本来,他还指望着对方能靠着这抹神识联系自己,如今看来,是他狂妄了!
见他班上不动,简灵玉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突然想到此事还没跟咱娘说,准备找个机会好好说道说道。”
“那就晚上吧,咱们一起!”
“好!”
说罢,两人相互依偎着朝远方行去。
……
几天后,当夫妻两再次回到家中,却碰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七叔祖简道兴。
“最近几天玩的怎么样?”
“还行!”
夫妻二人也不知道七叔祖为何而来,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语答道。
“还行就好!”
语毕,简道兴沉默了许久,示意两人开启了院中的防护阵法,并且还用了多件灵器亲自布置了防窥探阵法,这才看着陈长平问道:
“长平,咱们也来了五六天了,你告诉叔祖,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叔祖的意思是?”
“你别装湖涂。你不会以为你当初离家出走,然后现在回来了,你就万事大吉了吧?”
听到这话,陈长平脸色陡然一变。
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从回来之前,就一直在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今,父亲健在,那还好,看在父亲即将故去的份上,族中也不会多为难自己,但是一旦此事过去,那可就要处理他和家族之间的事情了。
到时候事情会如何发展,陈长平真的想不到。
或许,他是不愿意深想吧!
见他沉默,七叔祖微微沉吟后,又朝边上的孙侄女问道:“灵玉,你来告诉他,我们简家碰上这种事是怎么处理的。”
简灵玉闻言凝望着丈夫,努了努嘴,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废除修为,贬为凡人!”
废除修为,贬为凡人!
听到这几个字,陈长平顿时心惊不已,“不可能吧,我都成筑基期了!”
按他的想法,自己都已经是筑基期了,而且还是家族中修为最高的筑基中期,家族应该不会舍得这么处置自己吧?
“怎么不可能!筑基中期而已,你能奈何得了这座大阵?
再说了,你们陈家应该也有拜入门派的金丹吧,你就算真的能逃出去,你能逃过他们的追杀?反正我跟你说,你这是触犯了家族的禁忌,别想着灵玉她爹会帮你。
你这个问题很严重,要是搁在门派,早就被处死了!”
陈长平闻言,顿时冷汗直流。
他没想到,自己此次回归家族居然这么危险。
不过片刻后,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处理办法,大不了他将自己的后半生都给奉献出去,想来也是可以的。
见他眼中流光闪动,简道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内心所想,他微微摇了摇头。
“你想的没错,确实还有其他的选择,只要你立下誓约,一辈子为家族呕心沥血,那确实可以获得原谅。
但是那都是寻常情况下。
现在呢,你们陈家明显藏着一个大秘密,你说他们还会冒险接受你?”
陈长平闻言,默默不语。
事实上,自打他回到家族后,他就明显的感觉到,周围老有东西在监视着自己,跟着自己。
他知道,那是家族的阵法在警惕着自己。
之前,陈长平还以为是族里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才这样的。但是此时想来,家族根本就没有打算信任自己。
要不然,他也不会只能在有限的几个地方闲逛。
藏书楼,家族的各个灵地,四座凡人城市,他都被阵法阻挡在外。
没有例外!
这能是一个愿意接纳自己的态度?
陈长平好歹也是统领一个府尊卫队的大队长,自然知晓这态度既然已经摆明了,那八成是不会改了。
更何况,这里面确实是他陈长平理亏在先。
如此,他就算是想说理,估计都没人想理会。
想清楚后,陈长平连忙道:“还请叔祖教我!”
简道兴闻言,抚须颔首。
“其实,除了废除修为和为家族奉献一生外,通常还有一种选择。”
“什么选择?”
“脱离家族?”
“脱离家族?”
“其实就是跟家族脱离关系。”
“脱离关系?这,这……”
听到“脱离关系”这几个字,陈长平顿时眉头紧锁,万分为难。
他要是真想和家族脱离关系,那何必还会回来这么一趟。一直赖在燕雀群岛不出来,那不是好好的?
更何况,这里有着他的父亲母亲,有着他的兄弟姐妹,有着他的各种亲戚朋友,他怎么舍得和这里彻底脱离关系。
只是想到这是自己唯一的生路,陈长平一时间犹豫不决。
这时,简道兴继续添加柴火,“事实上,叔祖此次前来的任务就是来保护你们,顺便带回你的魂灯的。”
“带回魂灯?”
“那是当然!不然万一有人刻意针对,那你岂不是危险了。”
陈长平闻言,想说家族不会对自己不利,但是突然行到七叔祖刚刚的分析,顿时又闭上了嘴巴。
他哪里知道,简道兴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那就是:我简家女婿的魂灯,又其实他人能够掌控的?
事实上,他们早就查出了这位孙女婿出自这南域五族中的莲湖岛,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才暂且放过了此事,此次趁着时机,他们自然要解决这个后顾之忧才是。
想到此处,简道兴趁热打铁。
“再说了,你想想,就算你真的打算为这陈家操劳一生,但你可是筑基修士,等到几十上百年后,你现在所在意的这些亲人都会一个接着一个离去,你那时候还能安心待在家族,为他们奉献?”
陈长平默然。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算是亲妹妹,他都不一定会将一切都交给对方。
等到将来父母故去,他可就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的下去。
想到此处,陈长平心中一横,下定了决心。
既然迟早都要分开,那干脆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就做好准备。
想罢,他连忙朝边上紧张的妻子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七叔祖,“还请叔祖继续教我,孙儿将来一定感激不尽。”
简道兴闻言,微笑颔首。
想要顺利脱离家族,那么就必须给家族足够的补偿,咱们先算一下家族培养你所花的成本,然后酌情增添。
随后,几人一番计算,总算计算出了一个合理的数值。
不过就在这时,陈长平突然反应过来,“等等,那我娘呢,到时候如果我娘出事了,那我怎么办?还能回来吗?”
见孙婿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简道兴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没问题,这个咱们也可以和你们家族商量。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阻止你的。”
闻言,陈长平和简灵玉都松了口气。
也是哦,儿子儿媳参加父母的葬礼,这种人伦大事家族都要阻止,那他陈家的名声可就毁了一大半了。
一切搞定后,简道兴有意无意的问道:“长平,你有没有觉得你们陈家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陈长平疑惑,他们陈家怎么不对劲了,这不是很好吗?
“嗯!”
简道兴看了一眼门外,突然开口道:“别的不说,就你们那位陈氏族长,他的炼丹水平就不下老夫多少了。甚至除了一些稀有的丹方外,老夫可以说丝毫不占优势。”
“这不可能吧!”
陈长平和简灵玉对视一眼,他们可都知道,他们这位七叔祖研究了一辈子丹药,曾经学过多套炼丹秘典,经手的丹药和草药更是不胜其数。
甚至单就炼丹水平而言,对方哪怕是在他们燕雀群岛,都能排的上前十。
如此水平,又岂是一个小家族所能比拟的。
自己这位叔祖是不是说的太夸张了?
事实上,陈长平更是不信,自己家族到底什么样,他心里可比谁都清楚。
在他眼中,自己的那位五爷爷不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炼丹师吗?也没练过什么奇术,没练出过什么奇丹,怎么突然水平就变得那么高,竟然能和这位简家七祖并驾齐驱。
这莫不是在开玩笑?
简道兴见状,摇了摇头,“除了那位陈族长,老夫还发现,那些炼气期的炼丹师们的水平也很高,而且还是很扎实的那种。至少比起咱们家族的那些同龄人,他们至少也要领先三四成!”
“这么多?这不可能吧!”
两人有些不信。
如果说是一个人水平高,那还可以理解。
悟性啊,奇遇啊,等等都能解释,但是一群人都高,这可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就算这陈家真得到了什么炼丹秘典,或者高人手札,那也不会差这么多啊!这些他们简家又不是没有。但就算是有了,最后还不是水平参差不齐。
有人突飞勐进,有人原地踏步。
像陈家这样齐头并进的现象,那简直就是奇迹。
想到其中的不对劲,两人连忙将目光看向七叔祖,想请老人家为他们解惑,哪成想,他们的七叔祖也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老夫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
对此,几人只能暂时放弃,不再追究。
须臾,简道兴又开口道:“除了炼丹水平以外,你们家族的阵法水平,也出乎意料的高。至少就那几个迷雾阵,老夫就看不透!”
陈长平和简灵玉闻言,再次相对无言。
对于阵法,他们就更是一窍不通了。
不过他们也能想象得到,这陈家的阵法应该不会太低。
见两人这幅样子,简道兴摇了摇头,不再细说。
这两个不务正业的笨蛋,说了也是白说。
想罢,老爷子便放过了这个话题,而是朝孙婿问道:“长平,你们当时修炼到练气圆满用了多少年?”
“大概二十一年!”
“那练气七层呢?”
“十三年吧!不对,应该是十四年。”
“十四年,和咱们简家的那些小辈差不多。不过你见过你那几个侄子侄女没有?”
当然,简道兴说的是家族的支脉子弟,如果是主脉的话,那应该比这个还要快上三四成,甚至更多。就这,还是灵根一样的情况下。
“叔祖是指,青玄和青雨他们吧?”
“就是他们!你有没有注意过他们的修为?”
“练气六层吧!孙婿当时问过,他们说是占了家族的光,吃了好多极品丹药,而且和其他人不同,他们的闭关密室也是特意留的。
据我爹他们说,是族里想看一下,在家族全力供应的情况下,他们的修炼速度能有多快。
我想,这个速度应该很正常吧!
孙婿当时修炼到练气六层用了九年,他们的条件这么好,快一点很正常!”
“很正常?”
简道兴吹了吹胡须,表示你哪只眼睛看到很正常了。
这修炼速度,搁在他们简家也算得上前列了。不弱于他们的核心弟子。
但他们那些核心弟子是什么条件,族里的长辈将功法一点一点的磨碎,亲自喂给他们吃,各种各样的极品丹药也是管够,至于闭关密室,那更不用说。
这些,这陈家都能够得上?
更别说了,那陈青玄和那两个叫青竹和青雨的到底是什么鬼?
另外两个是四灵根和三灵根倒也罢了,他们三个是修真界最烂的五灵根,结果还能跟得上,你确定这正常?
而且不光如此,简道兴还发现,这陈家的很多小辈都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很不正常!
要知道这陈长平的爹爹可是家族上一任学堂掌事,他时日无多了,家族的小辈们不应该齐齐过来拜见吗?怎么还会躲得找不着人?
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关键还是一堆一堆的不见。
连着四五个的那种。
对此,陈长平摊了摊手,表示一无所知。
他都离开家族三十多年了,那些小辈一个都没有见过,哪能知道人家什么情况。
就像那位三哥的儿子——陈青玄,对方见着自己后,也只是礼貌性的叫了声“四叔”,然后拉了拉家常,就完事了,对方到底什么情况,他根本就不知道。
当然,他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位七叔祖无数次想下山探查,结果都被陈家的几位筑基给挡了下来。
没办法,简道兴硬是忍着心中的疑惑和对方比起了炼丹术。
但是谁能想到,比着比着他竟然发现了之前的诡异情形。
只能说,一饮一啄,皆有运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