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苜蓿脸上的表情一僵，他想移开目光。
    可她的眼神却像鱼钩一般，钩住了他，便再也不肯松开。
    纤长细密的睫毛如风中漂浮的柳絮，簌簌地颤动着。
    他嗫嚅着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沉默了半晌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眼中的眸光微微晃动着，都有些乱了。
    他慢慢地挑起眼帘，回望着她那双澄澈清透的眼睛，里面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
    他只觉得怀里的那一捧将熄的火苗，再一次燃烧起来，璀璨如绽放的烟花。
    此刻，所有的痛楚和心酸都烟消云散。
    林苜蓿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的笑容。
    脸颊上浮现两个深深的酒窝，盛满了甜蜜。
    他抵着她的额头，看着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眸里，流露出的那一抹淡淡不舍。
    林苜蓿不由得凑过去在她泛红的眼角亲了亲，喉咙滚动，微笑着，嗓音温和，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会和他融合……成为一体。”
    钟灵心猛地瞪大了双眼，眼中情不自禁地湿润起来。
    自己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
    只是没有想到离别会如此快的到来。
    钟灵心又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朦胧地望着他，顿了一会儿，慢慢地唤了一声：
    “林苜蓿……
    你再也不会出现了，是吗？”
    林苜蓿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水光。
    他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抬起头，忍住了流泪的冲动。
    手指轻抚上她的脸，沉吟片刻后，一字一顿地道：
    “不是……我会成为他的一部分。
    只要他陪伴在你的身边，那么我也会在。
    永远和他一起守护你……”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隐忍地喑哑。
    听到这句话，钟灵心眼眶中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林苜蓿捧着她的脸，嘴角扬起，脸颊边的酒窝愈来愈深，盛载着的蜜意越溢越多。
    “小星星，可以最后亲我一下吗？给我一个告别……”
    钟灵心的嘴角颤动着，泪眼婆娑，伸手圈上了他的脖颈。
    彼此的呼吸相闻，后面的话尽数消失在了交覆的双唇上。
    林苜蓿的心里充溢着甜蜜的幸福。
    他克制地抽离开，慢慢地吻掉她的眼角的泪珠，额头抵着她的的额头。
    他勾起的嘴角渐渐的拉大，脸颊上的酒窝已经由蜜酿成了酒，不复清醒。
    他垂下头，将额头抵在她的颈窝。
    两道睫帘如云似雾，眼底满是藏不住的眷恋和爱意，喃喃自语道：
    “和你相遇，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因为你，消失也成了一种幸福。
    可惜，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不知道我寻了你多久，也没有听到你亲口说的喜欢。
    林苜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神似悲叹又似惋惜，脸上的笑容如昙花般逐渐凋零。
    他的眼眸中的光亮涣散，耳畔却传来一道破碎的低泣：
    “林苜蓿……我爱你。”
    林银城抱膝枯坐在一片无垠的黑暗中，世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孤寂无边。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和寂寞。
    这种感觉却让他觉得熟悉。
    仿佛他经历过这种无边无际的孤独，在这种漫长的酷刑中挣扎过无数次一般。
    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加的缓慢，好像过了百年，千年之久。
    他的心也在思念中煎熬。
    以前的他，独自呆在这个空间是，从来不觉得寂寞。
    而现在他的心上已经住了一个人。
    依恋，悸动，向往，害相思。
    他好想见她。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光，瞬间点亮了整个空间。
    一片苜蓿草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彩，幻化成林苜蓿的模样出现在林银城的眼前。
    像是照镜子一般，可是那张灿烂的笑脸，让他知道不是自己。
    林银城抬头，愣怔地看着他，如木雕泥塑，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架子。
    林苜蓿的嘴角边弥散着满足而又幸福的笑容，两个清晰可见的酒窝荡漾其中。
    “林银城，我们开始融合吧，小星星在外面等我们。”
    他的声音淡漠清越，语气轻松得像是做一件简单的小事。
    林银城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他以为自己会被永远流放在黑暗和孤独中，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
    “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意识？
    林苜蓿无奈地朝他摊了摊手，唇边那抹慵懒的笑意，透着洞察一切的通达。
    “你和我本来就是一体的。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能力被一分为二后，根本护不住她。
    只要能守护她，是你，是我又有什么分别。”
    林银城静静地凝视他良久后，低垂着眉眼。
    浓密纤长的睫毛垂落，在鼻翼处打下细碎的影
    那双漆黑的凤眸里似有幽沉的浮光一闪而过。
    “你还会再出现吗？”
    林苜蓿的眸光猛地晃动了一下，可那一晃也仿佛是雾镜的幻觉一般，快得根本无法捕捉。
    他扯了扯嘴角，叹出一声唯有他自己能听得到的嗤笑。
    “那也说不定哦。
    如果你又让小星星伤心了，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或者哪天，你的心又承受不住了，想要六根清净了，灭情绝爱什么的。
    我也会再出现哦……”
    林银城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清冷低沉的声音像是承诺一般。
    “永远不会了，因为她，我已经入魔，如何还能舍去七情六欲。”
    林苜蓿闻言轻笑了一声，神情似是怜悯，又似讥诮。
    他伸出手拍了拍对面人的肩膀。
    “林银城，记住你说的话。
    永远不能伤她，永远不能封存自己的心。”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会儿，打趣道：
    “你先笑一个给我看下，让我看看你的心意真不真？”
    林银城怔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揶揄的表情。
    嘴唇翳合了两下，最后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心心念念的人，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在脑海中定格。
    漆黑深幽的凤眸中不自觉地染上缱绻的笑意。
    唇线如同抽丝般缓慢扯开，弧度温柔又美好。
    林苜蓿叹了口气，淡淡地道：
    “林银城，以后她是你的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白色的光晕，从脚处燃起一朵苍白的火焰。
    洁白如雪的光点从他的身上缓缓地剥落，虚无的身躯在火焰中慢慢地消融。
    化作点点流光，像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一般，飘向了林银城，涌进了他的身体。
    林银城平静地凝视着他，体内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复苏。
    那力量令他倍感亲切，却如此的沉重，仿佛山岳，如此炽热，仿佛熔岩。
    虚影消失的越来越快，转瞬间，便蔓延到了胸膛。
    “带着我的那份爱，一起爱她。”
    林银城抬起手，试图去触摸那即将消失的身影。
    苍白的火焰很快就烧到了他的脖颈，而后，吞没了那张俊美如天神的脸庞。
    “希望你和我，再也不见……”
    话音刚落下，林苜蓿便灰飞烟灭，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好……”
    于此同时，联邦医院大楼外的草坪刹那被耀眼的白光所照亮。
    灿若金乌，明如白昼，刺得四周的人都睁不开眼。
    钟灵心将脸埋在林银城的胸前，整个人拥进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仿佛没有看见这冲天炽热的光，没有听见那些人喧嚣的惊呼。
    她紧紧的抱住昏睡在她肩上的人，紧紧的缠着他，恨不能揉他进骨血。
    只有脸上的泪水肆意的流淌着，浸湿了他的胸膛。
    眸中那丝浓重到化不开的悲伤，如滴入水中的墨水渐渐消散。
    她重生的心，仿佛是一张纸鸢，孤单地漂泊在天边。
    不知何时，丝线的另一端已经缠绕在他的指尖。
    是他抱着她哽咽着心痛，无声地流泪的时候？
    是他期盼为她洗一辈子碗的时候？
    是他说和她做朋友不自在的时候？
    是他一次次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
    还是他们重逢时，他说来日方长的时候?
    光与影重叠的这一瞬间，她才明白，他是她的原点。
    她不再心无可依，不再彷徨无助。
    游荡的孤魂，终于找到了，她的星辰大海和万丈光芒。
    她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不管他是林银城，还是林苜蓿。
    从此，喜他为疾，情丝腐骨，无药可医，唯有爱得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都已经停止了。
    这强烈的光芒才熄灭黯淡了下去。
    而后，一团幽蓝色的光晕从怀中的人身上闪现。
    而后化作光柱，冲天而起，气势如虹，搅动苍穹，风起云涌。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这方天地好像都被光柱惊动了一般。
    漆黑如墨的雷云中蓝紫色的电蛇游走翻滚着，若隐若现。
    天空中轰隆一声巨响，声势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穿云裂石而至。
    钟灵心猛地抬起头，凝眸看着那幽蓝色的光柱和天上汹涌的雷云。
    她微微失神，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预感，仿佛怀中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钟灵心手上的力度加重，用力地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
    生也好，死也罢；醒也好，梦也罢；暖也好，冷也罢。
    她不愿，和他再一次分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