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央的刀,哪里是想要伸手接就能够挡得住的?
他所有的杀气都是实实在在的,不是为了吓唬人。
想抢他的女人?是要以生命付出代价的。
他一手握着刀柄,另一手则是往刀柄头上一按,长刀直直扎下去。
噗嗤一声,刺进了夜沉羽的脑袋,那么轻而易举,就像那不是有着坚硬颅骨的脑袋,而是一块脆弱的豆腐似的……
夜沉羽的身体像是被扔上岸的鱼一般,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浅灰色的枕上,很快被洇成了暗色的红。
腥甜的味道,在空气中逐渐弥散。
夜沉央依旧静静坐在床头板上,像是收割人命的死神般森然。
夜沉羽已经死了,死不瞑目的眼没有了光彩,像死鱼的眼睛一样,渐渐浑浊蒙上白翳。
夜沉央眸子微眯,原本虚着的一双眼是闪着凛冽的光,而此刻,凛冽退散,眸子里依稀透着几分灼热的兴奋,热切得像是要从眸子里满溢出来。
他就这样静静盯着夜沉羽的灰败的眼睛,盯着这些鲜血,空气中的腥甜,仿佛能让夜沉央浑身的鲜血都沸腾起来。
他经常压抑本性,以至于老皇帝或许都刻意遗忘了,自己这个‘养子’,是楼族人,身上流着楼族的血。
而每一个楼族,都是天生杀人狂。
战意仿佛刻在他们的灵魂里与生俱来,鲜血的气味能让他们兴奋,敌人的死亡能让他们热血沸腾,灵魂仿佛都会变得灼热。
别人的战斗通常有目的,为了名?为了利?为了活命?
楼族很简单,为了杀戮。为了战斗而战斗。
这是他们的——天性!
所以上界有个说法,宁愿得罪一个家族,也不要得罪一个楼族人。
被楼族人当成敌人的话,绝对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夜沉央的唇角凝起一抹笑,配上眸中炙热的光,那么邪佞俊美。
像是所有的鲜血都凝在他的眼眸里,绽放出妖艳的光。
他像是在享受这片刻。
片刻后,目光里的灼热褪去,兴奋衰减,渐渐恢复了惯常淡漠的保护色。
不疾不徐地将长刀拔了出来,手腕轻盈的动作,长刀闪着寒光的刃挽出了一朵花似的,轻易甩掉了刃上的血滴,然后优雅地往身后一横,不疾不徐的准确的落回鞘里。
窗口的风裹挟进来,吹动他的发和衣角。
月的清辉凉如水,洒落在他身上,他一尘不染,连一滴血都没染上。
哪里像是刚手刃了一个活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月中漫步一番罢了。
一尘不染的来,一尘不染的离开。
只留一室腥甜的气味,被窗口的风裹挟变淡。
谁也不知道,这暗夜的杀神,何时来的,何时走的。
唯一目睹了他的人,已经悄无声息死在床榻上了。
……
风无缺其实知道九爷半夜离开了,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原本以为他是起夜上厕所什么的。
但是却一直没等到他回来,她睡不太踏实。
以前分明对警惕的睡眠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但是一旦习惯了在他身边可以睡得毫无防备和警惕,可以安然酣畅的睡得深沉之后。
不争气的,竟是不想要再像以前那样保持警惕的睡觉了。
于是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等着他回来。
也就顺便骚扰骚扰大黑。
大黑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休眠,他毕竟身上那些伤势还是很严重的,没有痊愈,所以虽然平日里吸取风无缺的魂力缓慢恢复,但也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息,好让恢复速度能变得更快一些。
他哪里想得到这少女半夜不睡觉,非得让他陪聊?!
“你就不能老实睡觉么?丫头,你这还在长身体,晚上不好好睡觉,不长个子的。”
大黑虽是有些不耐烦,但还算是语重心长。
风无缺不以为意,摇头道,“就一晚两晚,没事的。”
“你没事我有事!我还要睡觉要休息呢!”大黑终于不耐烦地爆发了。
风无缺撇撇唇,“小气!陪我聊会儿又不会怎么样。我好歹是你主人吧?”
“呸!别把我和你养的那条蠢蛇和那头傻鹿混为一谈!本大爷可不是你的魂兽!”
“是啊,你是我的神兽。”
风无缺对大黑的愤怒依旧不以为意,反正他再怎么也不会不管她,再怎么,她死了他也活不了。这种同生共死的关系好的一点就是,不管双方有多两看生厌吧,也都只能忍着。
不然能怎么办呢?
“我心里有些不安啊大黑,你说九爷大半夜的是去做什么了呢?”
风无缺问了一句。
沉川冷哼了一声,不悦的情绪依旧没有退散,但还是没无视她的话,“你都已经猜到答案了,还问我做什么?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不成?”
风无缺没做声,的确,她已经大概猜到答案了。
沉川低声说了句,“他可是楼族。天性难改。楼族天性淡泊却好战,两种极端的天性糅合在一起。使得他们要么就不在意没兴趣,但凡是他们想要的,那好战的天性就会登场,哪怕杀尽天下人背负所有罪恶也要得到要达成,至死方休。”
沉川对上界的了解,毕竟是比风无缺要多的。
所以他更明白的是为何云倾都出现了,却并没有对夜沉央这个楼族人做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楼族的天性。
知道夜沉央在意风无缺,那风无缺就比什么都安全。
一旦在意的,便会拼命守护,至死方休。想要动她,就得先从他夜沉央的尸体上跨过去。
“所以……”
风无缺抿了抿唇,没继续说下去。
她知道,自己猜得没有错,九爷……是去杀人去了。
从宗试礼堂,礼官宣布了要将他们的婚约作废,像儿戏一般,将她再许给夜沉羽的那一刻开始。
九爷就极其的安静,没有情绪,没有愤怒。
那些,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些沉默的丧钟,早已经在缓缓为夜沉羽敲响了……
九爷就是那样的人,淡漠的。他真正愤怒时,从来无关于语言。
嘴上一句都不说,行动却如同疾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