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缺站在门口,一眼看进去。
这形似仓库的房子里,整齐的陈列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风无缺认不出来的各种药材和材料,有的档次可能比较高一些,用精致的盒子装着,单个单个分开,整齐码放在架子上。
有的可能就只是普通货色,则是直接粗犷的用麻袋装了,随意摆在架子上。
还有几个陈列架上,整齐码放着各种书籍,其中不乏看上去很有年头的古籍。
除了这些陈列架之外,还有一块区域,没有摆放任何陈列架,布置得倒是极为……怎么说呢,装潢还挺不错的。
无缺看着里头挂着不知道是九界里哪一界的异国风情的挂毯,小片的毯子绣着风格迥异的花纹,边缘拖着长长的流苏穗子,将这一块区域隐隐绰绰的遮挡。
里头布置得倒像是个休息的区域,铺着花纹漂亮的地毯,摆着颇具异族风的蒲团。药炉茶炉一应俱全,一个小小的木头架子是上好的乌木质地,雕刻着精致的云纹,架子上摆着一整套一整套不同质地不同款式的茶具。
而在这片休息区域的正中,是唯一没有铺地毯的一片圆形的范围,立着两尊高大的鼎,一尊是圆形的药鼎,看上去像是个扩大了数百倍还带了两个把儿的葫芦。
另一尊则是方形的,看上去像是祭鼎。
风无缺这样有点小贪婪小狡黠的人,此刻倒是未曾马上去检视那些陈列架上究竟有什么好东西。
而是走进了这一片区域,脚下踩着柔软的地毯。看着这里头的一切,感觉上,似乎能够想象出当初母亲在这里时的样子。
她不疾不徐细细打量着,看着那些茶具,还有这些花纹很是搭衬的挂毯和地毯,这里布置的一切,每一个小物件儿,似乎都是经过用心挑选的。
这里,是她娘当初精心布置的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感觉上,每一个小物件儿似乎都透着温馨。
风无缺伸手,手指轻轻摩挲着挂毯的流苏穗子,唇角不由自主噙了浅浅的笑容,“老家伙果然诓我了,说我娘是捡小破烂的?小破烂能把这里头布置得这么井井有条温馨舒适么?看不出来,我娘还挺会享受生活的啊。”
“那叫会享受生活?”
沉川在外头,似是也能听到她在里头的声音,所以就说了一句,这声音倒是直接在她脑中响起的。
“她只不过是把要做辛苦活儿的地方,布置得舒适一些,好自欺欺人让自己觉得没那么辛苦罢了。”
风无缺抬眸看着那两尊鼎,依稀明白了沉川话里的意思。
“这两尊鼎么?”她轻问一句。
沉川答道,“嗯,一尊药鼎名为芷元鼎,一尊器鼎名为越鼎,炼药和炼器从来就是最费神的了,你以后学会了就知道了。”
呃……学炼药和炼器么?无缺有些苦脸,听上去很麻烦的样子啊,她最怕麻烦了,能不能不学?她觉得自己只要学会打架就行了,把打架的技术练到登峰造极就行,又能保护自己,又能保护别人。
实在需要炼器和炼药的东西时,咳咳,举着拳头去抢呗。
只要在魂玉空间里,风无缺哪怕在房子里,只要沉川愿意,分出一缕心魂,都能看到她在做什么。
想着小丫头先前狡黠铮亮的小眼神,原本觉得,她应该会先四处查探房子里那些巧桐多年收集的各种东西来着。
却是没料到,风无缺在一个蒲团上坐下了。
陈列架上的东西,她倒是都没有去看,目光只定定看着眼前雕花茶桌的桌面上,摆着的一个信封,许是已经放了有些年了,所以白色的信封已经有些发黄。
上头写着四个字——我儿亲启。
她安静坐下来,伸手拿过信封,轻轻打开了,从里头取出一张发黄的信笺来。
沉川凝神看到这一幕,就撤走了自己游出去的那一缕心魂,给她足够的空间。
风无缺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活了两世了。
还是第一次收到信这种东西,更是来自于一个,她想都未曾想过的人手中。
母亲。
一瞬间就有些口干舌燥,展开信笺的瞬间,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的她,竟是有些紧张的情绪冒了出来。
发黄的信笺纸上,清隽的字迹跃然纸上。
‘女儿,你若是看到了这封信,就证明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觉醒了我族血脉,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所以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作为母亲,我一天都未曾为你多做过什么,唯一带给你的,就是这一身会招来风险的血统,但你是我风巧桐的女儿,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比我更好,你要明白,机遇从来都是和风险并存的,有风险就有机遇。’
‘大黑就交给你了,救他,是我这个做娘的曾经许下的承诺,只是如果我没能完成,这个担子就要落在你头上了,我将我的一切都交给你,包括我许下的承诺,委屈你了,我的女儿。’
‘保护好魂玉,你最大的风险来自于大黑的存在,和魂玉的拥有,上三界很危险,在你尚未变得足够强大之前,不要踏足。’
在看到前面这些文字的时候,风无缺的面色还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看到接下来最后一段文字的时候,一些分明她并不该拥有的情绪,却像是印刻在她的每一寸血肉骨骼里一般,根本由不得她控制,就涌了出来。
一瞬间,她手指微微颤抖,眼眶发热,看着风巧桐写下的最后一段话。
‘原本应该我来保护你的,对不起了,我的女儿。我愿你安宁平静,也愿你强大勇敢。因为不论你变成怎样的人,你都是我的唯一,我永远爱你。’
吧嗒吧嗒。一滴滴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从无缺的眼眶里涌出来,让她有些无措。
她前世佣兵流血不流泪,不知感伤和感动是什么。所以对于这忽然涌上来的情绪,手足无措,风无缺抬手胡乱擦着颊上的泪,“我……我这是怎么了……”
忽然之间,她就明白了,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对她说‘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