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很快就过来了。
夜九用了几句话,便将事情说了个明白清楚。
红妆听后,沉默了一会,才道:“跟逍遥王相认,不好吗?”
她知道这兄弟俩的感情很深,绝不是岁月能够冲淡的,有夜英弦挡在前方,夜九难以前行。
夜九道:“认了又如何?就算我能让他相信一切,他也不会背叛朝廷,他只会讨伐影如霜和夜轻歌罢了,如此,他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如果我执意与大顺为敌,他一定全力阻止我,兄弟相杀,只会便宜了影如霜。”
红妆道:“现在,影如霜已经在逼你们兄弟相杀了。”
夜九道:“我找你来,并不是要你来告诉我事实,而是寻找解决之道。”
红妆阖上双眸,思考了良久,才睁开眼睛,缓缓地道:“你既不愿与逍遥王对决,又不敢与逍遥王相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将逍遥王从这场战争中隔离出来。”
夜九也一直在静静地打坐,此刻才又道:“如何隔离?”
红妆道:“绑架他,将他关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待这场恩怨结束之后,再放他出来。”
夜九:“……”
事关他重要的哥哥,所谓关心则乱,他的思路一时间并不是那么清楚。
红妆道:“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他现在相当于被夜挽君的五万兵马包围,性命被捏在夜挽君和影如霜的手里,将他带走和关起来,其实也是在救他。他虽然会因此而失去一定的自由,但也比被影如霜控制在手里强。”
夜九道:“要绑架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将他关起来,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红妆道:“逍遥王是个人才,这么对他当然不容易,但是,也比跟他对战要强是不是?他不仅是你的亲哥哥,也救过我的命,我也不想跟他在战场上见面。”
夜九低头,下意识地抚了抚怀里的乌金盒子,半晌才道:“看来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在将他带离战场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
红妆笑了一笑:“我去吧。让我挑几个信得过的人,混进大顺国,前往固城。”
夜九摇头:“我了解我哥的本事,他的身边又有这么多王军围着,别人很难近得了他的身,对付他,非我不可。”
红妆道:“你不能离开这里。外头关于你是大顺卧底的传言太多了,如果你擅自离开军营,潜入大顺境内,只会印证这种谣言,将你置入险地。剪影军里这么多人才,一定能办到的,你不用担心。”
“我当然担心。”夜九说得很坚持,“他的事情,我一定要亲自处理,否则我无法安心。”
红妆道:“你就不担心你这样去了,西凉国也许就再也容不下你了?”
“担心什么?”夜九笑了一笑,“如果西凉因此再也不信任我,我就当个真正的刺客好了,用活着的时间,一一将影家的人杀绝,也是一样的。”
只是,那样的话,他虽然也算是报了仇,却无法让影如霜生不如死。
红妆沉默半晌后,毅然道:“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
夜九凝目,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红妆道:“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你也看到了,我绝不比你手下的任何人逊色。而且,我与逍遥王也算是旧识,也许我可以接近逍遥王,从而给我们的行动创造机会。相信我,你会需要我的。”
夜九道:“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跟逍遥王的关系,此行不宜带太多人手,你回去后好好想想有什么人能派上用场,如果没有,就我们两人去好了。”
不管他对她怀着怎样的不满,但在他的心里,他最信任的人,便是她。
跟她在一起,他是放心的,也是安心的。
她就算死了,也不会背叛他和拖累他他就是深信着这一点。
接下来,两人就出行的事情,商量了很久,天色暗下来时,红妆才离开。
走在原月家军的军营里,红妆思索着:要带谁去?
她和夜九确实能独挡一面,但是,想将武艺高强、见多识广的逍遥王从数万兵马的“保护”中带走或绑走,绝非易事,没有机灵得力的助手,很难办到。
而且,要混过东边的城门,进入大顺境内,也不容易,得找那些不显眼、符合大顺人长相的面孔才行。
这里的女兵,全是从墨云招来的,一看就不是大顺的长相,不好带。
来到剪刀营的营房,她坐在一颗大树下,看着来回的女兵。
没有一个人合适。
她失望地站起来,准备去兵器库挑几件好的武器。
走了一会儿,转过一个拐角,一个小小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
一个女孩儿,一身的劲装,手中握着双刀,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正在专注地练习。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身形也显得过于瘦小,完全不像是当兵的料,但一招一式却干净利落,双刀在她的手中挥得颇具杀伤力。
她走过去。
女孩儿似乎听到了动静,停下来:“谁在那里?”
红妆道:“是我,梁红叶。”
“梁先生?”女孩儿吃了一惊,收起双刀,走过来,有模有样地拱了拱手,“这么晚了,梁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红妆盯着她,很快认出,这个女孩儿,就是她刚到这里时救下来的那个小女孩儿红刃。
自她给红刃起名之后,她就没再关注过这个小女孩儿,现在看着这个女孩儿,她暗暗惊讶。
短短几个月,这个女孩儿,就像一块废铁被磨成了一块锋利的刀刃。
顽强,不屈,自信,傲气,都很清晰地写在女孩儿的脸上。
红妆看着她:“我随便走走,散散步,你呢,这么晚了还在练功?”
红刃道:“嗯,你在课堂上说过,勤能补拙,我年纪小,比较笨,又是新来的,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能赶上别人。”
红妆笑了:“你可还适应军中的生活?”
红刃道:“军中的生活很好呀,比我以前过得好多了。”
高强度的训练确实辛苦,但也比天天被人打骂强多了,而且因为她年纪小的缘故,虽然别人口口声声说一视同仁,但还是会稍微照顾她一下,特别累和重的活都不会安排她做。
红妆道:“你来这里有半年了吧?”
红刃道:“嗯,不止。”
红妆笑了一笑,掀起裙摆,取下绑在小腿上的钢爪,分别戴上:“那么,我来考验一下你的功夫如何?”
红刃的眼里闪过斗志:“听说梁先生功夫不错,我早就想与你比比看了。”
不是她吹的,虽然她年纪、个头和从军时间都是全军最末,但是,她在女兵中的功夫,却不是最差的,梁先生是大顺人,个头也比她高不了多少,她想看看梁先生的本事,也想让梁先生看看她的长进。
红妆眼神莫测:“你可要拼尽全力,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红刃亮出双刀:“请梁先生指教了!”
而后,她就挥刀扑上,完全没有迟疑和手软。
红妆对她的果决和刚强很是欣赏,除了没下死手,并没有故意放水。
没到半刻,红刃就双刀撑地,气喘吁吁地道:“梁先生确实名不虚传,红刃输得心服口服。”
红妆慢条斯理地把钢爪绑回小腿上,问:“你是大顺人?”
红刃道:“是。”
红妆问:“你来剪影军这么久,可曾参加过剪影军的对外战斗?”
红刃摇头:“我想去,但是上头不让,我只做一些后勤和收拾善后的事儿。”
“你经常上街么?”
“有时会跟其他人上街买东西。”
“你可有跟东边的士兵接触或发生过冲突?”
“没有呢。”
“城里的人呢,你认识几个?”
红刃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也就认识几个经常去买东西的小贩而已,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来往。”
她不喜欢城里的人,也不喜欢去城里去玩,街区从没给她任何好印象和好的回忆。
红妆若有所思,营里的女兵每次上街,都穿着便衣,并不作女兵的打扮,也许红刃并不为外头所知。
想了半晌,她半蹲下来,盯着红刃:“我有一个非常重要、非常机密的任务要交给你,你可愿接受?”
红刃眼睛一亮,想都不想就道:“我愿意!”
红妆道:“这个任务还非常危险!”
红刃立刻道:“我不怕危险!”
她在这里吃好喝好住好,别人对她虽然严格,却从不欺负她,她渴望能为这里做些什么,渴望被认同,梁先生愿意将重要的任务交给她,是她的荣幸。
红妆微微一笑,直视她:“好,你先去吃饭洗澡,然后到我的营账来,我再好好跟你说清楚,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天知地知我知你知,你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红刃立刻举手立誓:“我一定会守口如瓶,誓死维护我们的秘密。”
红妆摸了摸她的头,说了一句:“好孩子。”便走了。
孩子,不就是最好的掩护吗?
当天晚上,她跟红刃说了要混入大顺境内打探重要消息的事情,但没跟她说逍遥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