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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屠杀
    打破祥和的是傍晚时分的凄厉狗叫声和刺耳的铜锣声,我们几个走出房门,便看到周德宝急匆匆的赶过来,说道:“麻烦几位先躲一躲,事了之后,周某一定赔礼道歉!”
    说罢便拉着我们进屋,把我们安置在了位于床底的暗房内。
    我没说什么,一切按照周德宝的安排来,有灰孙在外面,我倒是不怕他搞出什么大动静。
    暗房大约三十个平方,有桌有椅,还有一铺床,能看出来,周家经常在这里藏人。
    外面的狗叫声越来越凄厉,还有人的哭嚎声,暗房上面的房间被人搜查过,我听到了踹门声。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哭嚎声和狗叫声渐渐停歇,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周德宝却没回来。
    大约两个小时后,暗门发出咔哒一声,灰孙瞪着一双猩红的小眼睛钻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我问道。
    “堂主,你和我们出来就知道了!”灰孙欲言又止的。
    “好!”
    我没深问,从下面爬上来的第一时间,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味腥。
    “死人了?”我立即问道。
    “堂主,你自己看就知道了!”灰孙的眼睛依旧猩红着,面上罕见的露出一抹不忍之色。
    我们住的这间房是周家的后院,刚出房门,便看到院门口趴着一个男仆,他身下是一滩血,背部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看样子应该是刀刺的。
    随着我们向外走,看到的尸体越来多越,单单是一个周家就有不下十具尸体。
    当我走出周家,眼前的惨剧还是让我呆住了。
    血色染了半边天。
    红的是火,也是血,屯子里到处都在着火,尸体随意散落着,怎么死的都有。
    有断头的,有被剖开肚子的,还有被枪杀的,血腥气弥漫在整个村子里,除了大火焚烧房子发出的霹咔声,整个村子没有任何声音,也就是说,村子里没活物了。
    走在村子里,我看到了之前给我带路的三个孩子之中的两个,他俩的尸体挂在木头栅栏上,头诡异的扭着,质朴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恐惧。
    “怎么弄得?”
    我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坐在我肩膀上的灰孙。
    “堂主,你自己看!”灰孙咬咬牙,上了我的身,一副画面也在我的眼前展开。
    傍晚时分,一个药膏旗出现在了村口,随之而来的是一大队日本兵。
    日本兵迅速占据高位,并将出屯的几条路封上,领头的是一个穿着军官服的日本人,他拄着日本刀站在村口,带着白手套的手向前一挥道:“把周德宝带来!”
    “哈衣!”
    一个穿着西装的,梳着大背头的男人立正敬礼,转身领着几个日本兵大步流星的向着周家走去。
    “王翻译,透个话呗,坂本太君怎么突然来我们宝西屯了?”
    周德宝很快被带来,他躬着腰,一副奴才状的问着那个大背头男人。
    “不知道!”
    大背头冷着脸,摆明了态度。
    我注意到,跟着大背头去时是八个日本兵,回来时是四个。
    “太君!”
    来到村口,周德宝一个躬鞠下,身体几乎成九十度对折。
    坂本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拄着日本刀,冷冷的盯着周德宝。
    没有坂本的开口,周德宝根本不敢起身,不过一会的功夫,他额头的汗便滴了下来。
    “起来吧!”
    良久,坂本才开口。
    周德宝缓缓吐出一口气,半躬着腰,陪着小心道:“太君……”
    “我接到举报,你们宝西屯收留抗联的人!”
    坂本一口打断周德宝的话,冷冷的说道。
    “冤枉啊太君!”周德宝立马否定,“我们宝西屯您是知道的,无论是交粮还是出劳役,在这十里八乡的,一直是第一啊,怎么会和抗联有联系呢?”
    “周桑,抵抗是没用的,如果你开口,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坂本抬起日本刀,架在了周德宝的脖子上。
    “太君,我冤枉啊!”
    周德宝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冤枉吗?”
    坂本阴冷的一笑,向后抽刀,这一次架在周德宝脖子上的是刀刃。
    “你们中国人一向奸猾,最擅长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说吧,这么多年,你给抗联送了多少粮?”坂本盯着周德宝看了半响,缓缓的开口道。
    “我真的冤枉啊太君!”周德宝脸上都是汗,还是抱着冤屈。
    “周德宝!”
    坂本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语气古怪的吐出三个字,日本刀向下一压,血渗了出来。
    “太君,太君,我冤啊!”
    周德宝一哆嗦,身下一湿,一股尿骚味传出,他被吓尿了。
    别的不说,起码在我看来,周德宝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土老财,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你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坂本突然笑了笑,给旁边站着的副手使了一个眼色。
    “哈衣!”
    副手立正敬礼,随即向前一挥手,一队日本兵跟着他进村了。
    鸡飞狗跳,惨声连连,在日本人的眼中,中国人不是人,只是一个物件,稍有抵抗,便是打杀。
    从这对日本兵进村开始,惨嚎声就没停止过,枪声也没停止,不是没有人抵抗,但是在成组织的军队面前,个人的抵抗实在是太弱了。
    偶尔有村民能够以突袭的手段,杀伤一两个日本兵,带来的也只会是更加疯狂的杀戮与报复。
    血在流淌。
    火在燃烧。
    宝西屯沸腾了。
    杀红了眼的日本兵发出一道道狞笑声,无助的村民撕心裂肺的哀嚎着,得到的不是怜悯,而是枪托和刺刀。
    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有半数的村民遭到屠杀,还有半数的村民被赶了出来,在村口集合,这其中包括周家。
    “周桑,如果你不想宝西村死光,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坂本再次开口了,日本刀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周德宝的脖子上摩擦着,血流了下来。
    “太君,真没有!”周德宝哭丧着脸说道,还是不承认。
    “很好!”
    坂本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挥挥手道:“宝西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将活着的村民全部压往采伐场!”
    说完,他手里的日本刀扬起,在火光的照耀下,向着周德宝劈去。
    “小日本,我操你姥姥!”
    面对着劈砍下来的刀,周德宝怒吼了一声,猛地向前一冲,撞入了坂本的怀里。
    坂本的脸色一变,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与此同时,几个日本兵同时冲过来,将周德宝拉开,坂本的心脏位置,插着一把日本刀。
    “八嘎!”
    那几个日本兵愤怒了,举起刺刀,对着周德宝刺去,血再次渗出,周德宝仰面躺在地上,无神的看着天空。
    坂本还没死,他喘息着,艰难的转过头,伸手指向被压在一起的村民,耗尽最后的力气道:“杀光他们!”
    一场屠杀开始了。
    枪声,刺刀扎入人体的声音,绝望的咆哮声,咒骂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在村里回荡。
    十分钟后,村口已经没有一个活的村民,尸体堆叠着尸体,血融在一起。
    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虽然早就知道,宝西屯曾经被屠杀,但是当我真的看到这一切,还是难以接受。
    我想喊,想要咆哮,想要咒骂,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也听不到枪声,只是偶尔想起一道刺刀刺入人体的摩擦声。
    我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就连日本兵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等我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周家。
    “堂主?”灰孙担心的看着我。
    灰孙是一只老鼠,但是它很清楚,它看到的画面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愣愣的转头,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看向了徐天琪,猛地扑了上去。
    我揪着他的衣领子,一巴掌一巴掌的扇着,质问道:“你不是说,宝西屯的人大部分都死在采伐场吗?那我看到的是什么,村里的这些尸体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四中建校的时候,真的挖出了尸骨啊,那时候都说是宝西屯的村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徐天琪一边哀嚎着,一边喊着。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的话让我火冒三丈,一巴掌一巴掌往他的脸上招呼着。
    “哥,哥!”
    亮子把我拦了下来,抱着我的身体说道:“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哥你别急,别急!”
    我喘着粗气,终于平静下来,但是脑海中依旧回荡着之前的一幕幕。
    三五岁的孩子被挑在刺刀上,痛苦的死去;奋起反抗的村民被枪杀,又被砍去头颅;垂垂老矣的村民临死还在咒骂着。
    这一幕幕惨状,攥住了我的心,让我难以呼吸。
    就这么呆愣愣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亮子突然碰了我一下,说道:“哥,情况不对!”
    “啊?”
    我愣愣的看着他,恰好看到地上的一具尸体消失,血迹也跟着消失。
    “走,去外面看看!”
    我马上反应过来,向着外面冲去。
    村间的小路上,一具具尸体消失不见,烧的焦黑的房屋恢复正常,一切似乎都恢复了。
    等我来到村头,三百余具堆叠在一起的尸体不见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来回转着,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马上十二点了!”亮子扬起手,示意了一下时间。
    “一到十二点,就恢复正常吗?”我喃喃着,心里隐隐的有了一个猜测,可还无法确认。
    “走,我们回周家!”我想了想说道。
    “嗯!”
    亮子闷声跟在我身后,徐天琪拖在最后,不情不愿的跟着,在他身后是对他虎视眈眈的大黄。
    走了两步,我顿了下来,天亮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正好十二点,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和外界不同,每到十二点天就会亮。
    “哥,你看身后!”亮子触碰了我一下,朝身后努努嘴。
    我回过头,村口的大杨树下,三个流着鼻涕的小孩正看着我们,见我在看他们,他们一溜烟跑入了村里。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所在的位置和我今天出现时的位置一模一样。
    等了片刻,周德宝领着几个周家的下人大步流星的走来。
    “鄙人周德宝,添为本地的屯长,不知三位从何而来?”
    来到我身前,周德宝拱拱手,笑眯眯的问道。
    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和我们第一面是一模一样。
    “这是宝西屯?”我也重复着第一次见面时的话。
    “不错!”周德宝吐出两个字,腰微微弯着,一如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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