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张一闪而逝的狰狞人脸，周贤明没吭声，而是将符灰收起，小胖妞又摸出两张符纸，那双小胖手灵巧的一折一叠，便折出一个简易的纸人。
    “我来吧！”
    周贤明伸手想要把那个纸人取过来，小胖妞闪了一下，脸疼的一皱，随即伸出舌头嘶嘶的吐气。
    “我都说我来了！”
    周贤明揉揉鼻子，把纸人取过来，眉头一皱，再次张嘴，一口舌尖血吐了出来，正好落入了纸人内。
    “小明哥！”小胖妞心疼的喊了一声。
    “模事！”
    周贤明疼的够呛，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不过手上的动作没停，他捏着纸人，让自己的舌尖血完全浸透纸人。
    黄色的纸人变成了黑红色，血缓缓的自纸人内渗出，滴在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丝线。
    “三山有灵，凝魂聚魄，急急如律令！”
    看到那条丝线，周贤明眼睛一亮，手指点在纸人的头部，原本被鲜血浸的软趴趴的纸人瞬间膨胀起来，一张狰狞的脸在上面浮现。
    周贤明小心翼翼的将纸人放在地上，那张狰狞的脸想要挣脱，一根根血丝如同有生命般缠绕上去，捆缚着那张脸。
    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地面冒出一缕缕黑烟，不断投入纸人中，那张脸随之变得清晰。
    “凝魂术！”
    看着这一幕幕，我脑子里冒出一个词。
    以血为引，以魂为证，还我魂魄，伸我冤屈，这是凝魂术的基本要求。
    凝魂术，凝的是被打散的魂魄，每一个这样的魂魄，几乎都是怨魂，以自己的血为引，将这样的魂魄凝出，就代表着你要负责这个魂魄的怨气。
    怨魂有很多种，大部分都是横死的，也就是非正常死亡，比如车祸，凶杀，自杀！
    本来人家都要消散了，你用自己的血把人家凝出来，无论上哪，都说不出理去，关键是，这个魂是因为你的血而重新凝出来的。
    也就是说，你要为他负责。
    负责分很多种，最简单的就是帮助他消除怨气，而消除怨气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满足他的愿望。
    怨魂的愿望往往很简单，杀人，杀更多的人，杀的人越多，怨魂便越听话，所以凝魂术最早出现的时候，是一门邪术，以自己的血，加上怨魂，再辅以匠门的手工，可以制作出一具完美的分身。
    这门凝魂术，出自下茅宗。
    很多邪术，都出自下茅宗，或者这门术法刚刚出现的时候，想法是好的，比如祭炼小鬼，据说当年被研制出来，是为了安抚那些失去了孩子又无法再育的母亲。
    而凝魂术，当初被研制出来，并不是为了祭炼一具阴魂分身，而是为了破案拷问真相。
    周贤明如今要做的就是拷问真相，不过这样一来，受到的反噬会很重。
    怨魂的愿望就是杀人，你不杀人，还想强行打散怨魂，结果很简单，会反噬自身，阴气噬体。
    “从了！”
    当纸人上的血完全被抽离，周贤明松了一口气，说话依旧有点不清楚。
    小胖妞看的眼泪汪汪的，心疼她的小明哥。
    “模事！”
    周贤明对小胖妞笑了笑，疼的又是一皱眉。
    “别说话了，接下来的事，我来做！”小胖妞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她抹了一把眼泪，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那张人脸上，问道：“说吧，你是谁？”
    吸收了这一滴血，那张人脸舒服的吐了一口气，却一句话也没说。
    “还是偶来！”
    周贤明蹲下来，舌头在牙尖上一舔，血又出来了，滴在了人脸上。
    我没做声，这张人脸不是古人的。
    这座地下森林曾经是萨满教的药园，可是上溯到三百年前，甚至是明末清初那会。
    明朝的人蓄发，清朝的人有辫子，民国的人长袍马褂，无论是哪一个时期的人，都各有各的特征。
    而这张人脸，我看的很清楚，他是现代人。
    这位梳着一个板寸头，整个人的气质透着一股现代气息。
    吸收了周贤明的血，他的气色又好了一些，眼中出现了一丝清明之色。
    “谁杀了你？”
    和那双眼睛对视了半响，周贤明一字一顿的说道，尽量让自己的吐字清晰。
    话音刚落，那双眼睛中便出现一丝惊恐之色，整张脸跟着变形，幻化成了另外一张鬼魅般的面孔。
    “山魈！”
    看到那张脸，我惊讶的吐出两个字。
    狭长的脸颊，如鲜血般的鼻梁，纵向发展的纵纹，还有一撮山羊胡子，这他妈的不正是山魈吗！
    随着这两个字的吐出，那张脸又恢复了正常。
    我和周贤明对视一眼，那头山魈是关键啊！
    “为什么杀你？”周贤明再次问道。
    那张脸变得木然，没有一丝表情，唯一出现变化的就是那双眼睛。
    我望了一眼，一副画面在我的面前展开。
    一个人在前面疯狂的跑，耳边回荡的除了他沉重的呼吸声，没有别的声音。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他松了一口气，蹲下来大口的喘着气，等他喘匀了气，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张鬼魅般的脸。
    一抹深深的绝望在他的眼底浮现，一双大手在同时伸出，扭断了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活活拧了下来。
    接下来的画面有些颠簸，那头山魈一手提着他的头，一手提着他的尸体，在山里迅速的奔跑着，直到一座寨子出现。
    山魈径直走入了破败的寨子内，将尸体丢在地上，毛茸茸的大手将那颗头送入了嘴里。
    “草！”
    看到这，我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从那副画面中挣脱出来。
    再看周贤明，他完全陷入其中，整张脸皱在了一起，眼睛中没有任何神采，眼泪却大滴大滴的滴落。
    小胖妞和他的状态差不多，身体不自主的颤抖着，眼角不断有眼泪滴下。
    “醒来！”
    我伸出手指，一指点在小胖妞的眉心。
    小胖妞哆嗦一下，眼里的神采一点一点的恢复，最后定格在周贤明身上。
    她给了我一个感激的眼神，便来到周贤明面前，咬破自己的中指，如同我一样，点在了周贤明的眉心。
    这个怨魂，是由周贤明的血凝聚的，他陷的只会更深，被啃食的痛苦与绝望，他体会的也只会更深。
    “啊！”
    一指点下，周贤明发出了一道咆哮声，整个身体都痉挛起来。
    “小明哥，没事了，没事了！”小胖妞走过去，抱住周贤明，轻声呢喃着。
    缓了半响，周贤明恢复了过来，只是眼睛内闪烁的依旧是痛苦。
    “我没事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周贤明拍了拍小胖妞的手。
    “真的？”小胖妞狐疑的看着他。
    “真的！”
    周贤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小胖妞稍稍松了一口气，看向困在符纸内的那张人脸，迟疑道：“小明哥，咱们先留着他吧！”
    “不行！”
    周贤明一口否决，摸出三炷香，点燃后插在纸人旁边，说道：“你的仇我接下来了，安心去吧！”
    说完，他将火凑向了符纸。
    那张人脸定定的看着他，直到一朵橘红色的火苗升起，将他吞噬。
    当符纸烧成灰的一刹那，一道道黑气瞬间冲入了周贤明的体内，他疼的一哼，牙咬得咯吱作响，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小明哥？”小胖妞彻底慌了，一会看我，一会看周贤明。
    “他没事！”我沉声说道。
    所谓关心则乱，别看小胖妞天不怕地不怕，一副不服就是干的架势，可遇到周贤明出问题，她还是慌了。
    周贤明没事，这是怨气入体，今后的苦还有的他受。
    最简单也是最快的办法就是干掉那头山魈，最麻烦也是最慢的办法就是一点一点消磨掉。
    “我没事！”
    果然，周贤明咬牙坚持了片刻，恢复了过来，只不过他的脸有些白，眼中的杀气有些重，而且沉稳了很多，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轻浮气。
    “嗯！”小胖妞咬咬牙，好似做了什么决心。
    “呼！”
    周贤明缓缓吐出一口气，拔出匕首向前走了两步，蹲下后开始挖掘。
    三分钟后，他挖出了一个头盖骨，还有几片零碎的骨头。
    他将骨头小心包好装起来，拿着匕首点了两处地方道：“那里，那里，各有一颗头骨！”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说道：“这下面，埋得枯骨还有很多！”
    “怎么有股子臭味？”
    灰大这时从我怀里钻出，吸了吸漆黑的鼻头。
    “好像是那头山魈身上的味道！”灰老二和灰老三也钻出来，吸了吸鼻子。
    “不是好像，就是他！”我凝神向外望去，透过寨门的缝隙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向我们走来。
    黄小毛说过，那头山魈就是守门的，他的背后有主人。
    昨天那个女人说有麻烦上门，说的很可能就是这具山魈，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了一点，那个女人和山魈的主子貌似不是一伙的！
    女人的态度很明显，她在看戏，在她眼里，我和山魈的主子一样，暂时都只是玩具而已。
    周贤明刚刚的凝魂术明显犯了忌讳，那头山魈的主子坐不住了。
    “杀！”
    随着那头山魈的接近，周贤明喘了两口粗气，身上的煞气瞬间爆棚，二话不说，喊了一嗓子冲了上去。
    “卧槽！”
    这是我根本没想到的，以往面对这种情况，周贤明一般情况下的选择是向后退，让我和小胖妞顶在前面。
    现在倒好，他直接冲了上去。
    我和小胖妞没办法，只能冲上去。
    冲了两步，离得近一些后，我发现这头山魈的状态很不好，他的脸被削掉了一半，剩余的一半腐烂不堪，几步路的功夫，上面竟然掉下来一块肉。
    他的身体状态也不好，宽厚的胸膛上有两道贯穿伤，从里面甚至能看到其他的还在蠕动的内脏。
    “杀！”
    冲到近前，周贤明嘶吼了一声，冲了上去。
    山魈仅剩的半张脸狰狞着，那双血色的眼睛中满是杀意，一双大手迎着周贤明拍了下来。
    马上要碰撞时，周贤明的膝盖突然一软，跪在了地上，借着这股惯性，成滑行状从山魈的两腿之间溜了过去，同时上举匕首，锋利的刀刃与山魈的要害接触，发出一道滞涩的声响。
    “啊！”
    山魈的大手落了空，本来狰狞的面孔更加狰狞，血色的眼球内闪过一抹难以形容的痛苦，大嘴一张，嚎了起来。
    与此同时，啪嗒一道声音响起，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自山魈的胯下掉落，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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