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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西方有客来
    许多武林人士期待已久的武林盟主竞选,因为种种原因暂停了。
    官方宣称的主要原因有很多。
    比如什么万毒门大长老养了十几年的宠物蜘蛛被吃了。把蜘蛛搞死的,是三清门大长老养的仙鹤,蜘蛛也把仙鹤毒死了。巧的是这两位都担任裁判,主要是怕他们两位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影响选举的客观性。
    再就是还有什么经费不足啊,昭国和大罗又起摩擦,国难当头,不宜举行庆典啊之类的。
    其实是个人都知道,上述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就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太虚剑宗不知从哪里拉来的援助,钱粮和铁矿不说,情报的时效性和准确度连蹦好几个台阶。背地里不知道捅了多少下千机门的腚眼儿,千机门却一点把柄抓不到,有苦说不出。
    不过千机门肯定也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恶气,所以两大宗门之间,明里暗里起了不少冲突,有普通斗争,也有暴力斗争。
    两虎相争,容易被人渔翁得利。更何况对两大宗门资源虎视眈眈的,可不止一个渔翁,还有三个渔翁。
    深陷这种博弈,两大宗门交手的时候,也只能把五大门派中其他的三个宗门一起拉下水。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完我的再打你的,反正谁也跑不了。这一段期间里,其余三大门派的掌门人,虽然都是一品或者宗师高手,体魄强大无比,却也掉了不少头发。
    五大门派要是打完之后,再去急赤白脸的争抢武林盟主的位子,恐怕会打出真火来。到时候五大门派打的热火朝天,想灭掉彼此有些困难,那些小门派可就要遭殃了。
    更何况武林盟主的位置本身就是一个协调斡旋之下得出的均衡结果,现在谁看谁都不顺眼,还斡旋个锤子?
    好在一批小门派自己跳出来背了锅,还找出了一个经费不足的理由,然后又进行了一轮筹措。五大门派眼见这些小门派,自己愿意花钱消灾,自己也消停了不少。反正这些钱到最后,还是落到五大门派的口袋里。
    整个江湖因为这些事闹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不过这一轮冲突,确确实实的刺激了昭国的经济。
    这些江湖莽夫都自认打架的时候穿铠甲太丢人了,聚众斗殴更不敢搞来弩车之类的军械。只要没有谋反的嫌疑,朝廷乐得见到他们内耗。内耗完了,那些人各种卷了刃的武器肯定都是要更新迭代的。千百年来盐铁都是官营,朝廷这一波赚了个盆钵满盈。
    有时候那些反应比较迟钝的武林莽夫,也会静下心来思考一下,这么多门派狗脑子都打出来,背后是不是有周庐当推手。反正最近周庐也出手了几次,看起来经费是挺足的样子。
    整个武林,乃至整个昭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辆马车从昭国边境大营中缓缓驶出。
    月余过后,一个看上去面色有些疲惫,肤色有些枯黄,但双目之中却蕴含着一丝璀璨光泽的年轻公子,着一身西境装束,从林檎城车马行中走出。
    那年轻公子入车马行时,尚有一匹瘦马骑行,出门时不见瘦马,手中只多了一个布袋,装了些铜钱。
    那公子心性倒也大,虽然腰配宝刀,可观其面相和体态,不像有武功在身之人。铜钱袋子摇走之际,发出叮咚脆响,惹来行人一众瞩目。
    那年轻公子行了一阵,方觉有些无聊的找了一个茶摊坐下,往桌上码了几枚铜钱。店老板上来倒了一壶凉茶,又上了一点小吃食。
    年轻公子见店家无聊,便将那店家喊来一起就坐。林檎城拥居太虚剑宗,尚武之风浓厚,待人处事也极为豪爽,颇具江湖游侠之风。那店家也不推辞,自取了一叠小食,便和那公子聊了起来。
    那公子谈吐颇为风趣,聊起昭国各地,乃至西域诸国,甚至大罗风景,风土人情,如数家珍一般。加上那公子虽然说着一口长安官话,言辞之间却也有些东境的口音,让这世居林檎城的店家颇为亲切。
    过了一会儿,二人尽兴之后,那店家又取来一坛清酒,二人一小杯一小杯的酌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店家便醉眼惺忪的说道:“这位公子打何处来的?”
    江湖之人,江湖相遇,萍水相逢,少有问及来处的。
    那公子却也不介意,微笑答道:“我本是长安人,只是这些年羁旅各地,有时却也迷惑,自己到底是何方之人了。”
    那店家只是摇头笑道:“我观公子,定是出于世家大阀,只是从小长于长安罢了,何谈羁旅之说?”
    那公子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店家何出此言?”
    店家醉眼朦胧的说道:“公子谈吐非同寻常,想必出身也不凡。这是公子行于大道之上,却将腰间铜钱置于众目之下,实在不像惯于行走江湖之人。若是出身长安,天子脚下,京城首善之地,自然是无需有这般避讳。若是羁旅于外,早该改掉这习惯了。也亏得我林檎城之人,谨遵太虚剑宗之法,如今已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之气象,比之长安也不弱半分。若公子这般随意,在他处恐怕难躲不测。”
    那公子放声笑道:“没准我有武功在身呢?”
    店家摆了摆手:“公子定然不是武林中人。”
    那公子疑惑道:“店家何出此言?莫非店家也有武功在身,可以行气机之感应?”
    店家答道:“我本无武功在身,只是林檎城乃是太虚剑宗的地盘,寻常武夫若是佩戴他种兵刃入林檎城,必然遭人挑衅。公子佩刀入城,却不见与人相搏之痕迹,想来是那些有武功在身之人,看出公子所佩宝刀,不过饰品而已。否则的话,当与公子相争一二。”
    那公子闻言笑道:“我也尝听闻,太虚剑宗权势最为显赫者,乃是宗主李夙夜,和不日前新晋大长老杨不信。此二人一人执刀,一人擅弓,店家此言,岂不无理?难道太虚剑宗之人,还要对自家宗主出手吗?”
    店家摇了摇头:“李宗主和大长老乃是例外。再者说,李宗主和大长老武功超凡,大长老更是一代宗师,即使有人挑衅,又能占什么便宜?不过公子所言有误,那些佩他种兵刃入城者,更非太虚剑宗之人出手挑衅。”
    那公子有些诧异:“ 哦?这又做何解?”
    店家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太虚剑宗不同于其他宗门,这林檎城更与其余天下城池不同。林檎城中,太虚剑宗之法,所到之处令行禁止,无人可以违背。太虚剑宗虽是武林门派,李宗主和大长老却极力主张禁止私斗,息养人口。若身为太虚剑宗弟子,知法犯法者,更当严惩。只是近来天下仰慕太虚剑宗之剑客愈多,许多剑客不得入其门,便宁可久居林檎城,观太虚剑宗山门之气象悟道。在这些剑客心中,太虚剑宗之剑,天下杀伐第一,却为护佑万民而持,此乃剑道之大境界、大气象。天下武者,皆当敬之,故此特为太虚剑宗护道。”
    “那这岂不犯了太虚剑宗之禁令?”
    “公子此言差矣,太虚剑宗毕竟是武林门派,虽然禁止私斗,却不禁止其余宗门出身之人,或者江湖散修切磋,否则也太过霸道。先前有太虚剑宗弟子下山讲法,曾言道,法者万民之心所化也,约束其民,却不可挟外人。”
    那公子笑道:“这话我记得,原文应该是,法律是统治阶级的意志体现。如此翻译,倒颇具古风。”
    那店家拍手大笑:“想不到公子也是保学之士,小人失敬了。李宗主乃是天人下凡,说的话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有些难以理解。太虚剑宗的弟子这般讲解,对我们而言倒是通透了许多。”
    那公子闻言若有所思。
    店家却也不说什么,慕名来林檎城的人太多,见到林檎城这般天下奇景,震惊之余,比这公子还失态的,更不在少数。这几个月下来,他早就习惯了。
    待到那公子回过神来,道了个歉,店家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继续饮酒。”
    店家端起酒壶来,酒壶和酒坛却早空了。店家又要回去取酒,那公子赶忙又摸出几枚大钱:“店家如此盛情,这坛却还是让我请吧。”
    店家摇头道:“公子莫不是瞧不起小人?”
    那公子摆手道:“非是瞧不起店家,只是听闻去年林檎城遭了水患,农耕尚在恢复之际,更有酿酒的禁令。这酒是林檎城的风味,想必是往年所藏。店家这里往来宾客居多,又能有多少存货。我如此叨扰,又哪能白喝店家的酒。”
    那店家道:“公子此言差矣,公子不让我请,想必是看我这茶摊小,怕负担不起。”
    那公子拱手道:“素闻林檎城人豪爽好客,今日才算见识,只是我也须得以礼待之,这坛酒还是让我来请吧。”
    店家听后却又畅快笑道:“前些年城中虽然遭了水患,只是这两年有朝廷帮扶,农耕早已恢复。加上大长老励精图治,众弟子倾力操持,城中百姓勤耕苦作。且不提恢复原有模样,便是原本吃不起饭的那些贫农,而今却也得以饱餐了。至于小人之负担,公子更不必担心。”
    那公子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哦?难道店家家事非比寻常,只是做那书中一般,游戏人间体味红尘?”
    店家摇摇头,笑着说道:“小人哪有那般闲情逸致。只是我一家人,而今只剩了我这一口,并无其余负担罢了。”
    那公子默然,店家见状又说道:“公子不必介怀,先年先是水患,又遭瘟君,林檎城中饿殍无数,病死无算。亏得太虚剑宗弟子四处奔走,救下万民。小人先前也染了瘟疫,家人体虚,齐齐去见了老宗主。我这条命,若非太虚剑宗施药,恐怕也随了一家老小去了。”
    店家伸手指了指茶摊:“这茶摊,本就是太虚剑宗为了方便施药搭建的。药可比粮金贵,纵然是朝廷,也未见施过如此善举。太虚剑宗弟子不如往常一般,要时时下山体味人情,这唤作……唤作……”
    那公子替店家补充道:“社会调查与实践。”
    店家本就醉意朦胧,听到那公子提点,却也没察觉什么,只是拍手笑道:“不错不错,社会调查与实践。实践之时,百姓感念其恩德,便数十口人各出一点资财,在城中各地支起些茶摊。若有太虚剑宗弟子行至,便请他们喝口凉茶。”
    “那些弟子肯受么?”
    “起初是不肯受的,太虚剑宗明令规定,宗门弟子不可与民相犯。无奈之下,百姓只得象征性的收取一些银钱,上头也不好打击百姓的积极性,便听之任之了。”
    那公子笑道:“天下竟还有这等奇事?”
    “可不说嘛!”那店家一拍桌子:“要说这也真是操蛋,别说在别处,就是在这林檎城,要上数两年,这种事我做梦都不敢想。”
    “那店家你?”
    店家答道:“小人虽然侥幸赚得一命,但是大病过后,身子虚的很,根本不能从事农作。像小人这般,家中无丁,不能劳作之人,便是圣人也嫌的。太虚剑宗不一样,搞了个什么低保制度,宗内弟子按时上门给你送钱粮布帛。不求你服劳役,只要你一息尚存,宗门便管你最基本的衣食。”
    “这低保想来不菲,否则店家又怎能请我饮酒?”那公子开玩笑一样的说道。
    店家摇了摇头:“人家拿你当人看,你却不能不要脸。那低保便是交到我手中,我也嫌烫手。太虚剑宗宣扬的,乃是劳动之道,不劳而获者最是可耻。虽然不能从事农耕,但小人家中已无人丁,这位宗门弟子准备的茶摊,却也需要人操持。本就是邻里出资,我便在此经营。除去宗门弟子,收一些过路人的茶水费,也够小人过活了。”
    “既然往来之客,店家都是照常收取茶水费的,又为何请我饮酒?”
    那店家醉眼迷离的说道:“不知怎的,总觉着公子有些面熟。”
    那公子仰天长笑,抛下几枚大钱。店家站起身来刚要拒绝,眨了眨眼,眼前却不见了那位公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