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很快就在一种令荀笙愉悦,但是在场其余人多少有些提心吊胆的气氛中结束了。
最后,尹非凡受到了面壁三日的处分,并且将在一段时间之后由宗主李夙夜书写宣传通稿,由尹非凡戴罪立功,发行通稿。
通稿的内容没什么好说的,开会之前荀笙就准备好了。反正这事儿说白了大罗国众人打掉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与会的长老们在乎的是太虚剑宗在武林同道眼中的形象。用种族主义转移矛盾,什么时候都是一种不过时且行之有效的手段。
昭国武林中人看不惯朝廷归看不惯朝廷,对于中原人的身份还是极有认同感的。
也就是荀笙写通稿的时候不忘收住笔,不然的话,前世见多了各种花式挑拨种族矛盾的荀笙,能让这篇通稿的杀伤力扩大到两国人民都无法忍受的地步。毕竟封建社会的政体还有国民都不那么理智。
当然,对于尹非凡而言,这戴罪立功并非一件坏事。本身护法这个身份就很敏感,不在弟子执事长老体系之内,却拥有超然地位,约等于朝廷宦官。荀笙对于肃反委员会什么的,还存在构想阶段。但是如果让尹非凡抓一手宣传,无异于能给尹非凡未来掌握权力铺路。赵俱等一众元老党,并未认识到宣传口的力量,便也任由荀笙为之。
倒是方未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太虚剑宗高层内有周庐卧底,这让不少长老心惊。虽然极有可能是周庐分化太虚剑宗高层之计,但是这是个博弈困境,谁也不敢赌。所以许多宗主党的长老都私底下劝诫荀笙,让荀笙借此机会在宗门内,对长老们展开调查和清洗。
荀笙私底下问过方未明,太虚剑宗高层里的周庐卧底,确实就荀笙一个人。荀笙也只是口头上答应了那些长老,可不能真的我抓我自己。
今天又是一场比赛的开始,是不入品的境界。
令荀笙有些震惊的是,太虚剑宗找了外援。
其实,如果只是找外援的话,荀笙还不至于这么震惊。毕竟林檎城和周遭地域的危机越发明显,这笔钱对太虚剑宗太重要了。就算是拉下脸来,能找外援自然也要找。
真正让荀笙惊讶的是,太虚剑宗找的外援,居然也是自己半个熟人。
朝廷从五品游骑将军——陈同知。
陈同知生于军中世家,自幼习武。祖上发迹于林檎城附近,家中在林檎城临近的城池有不少产业,也是当地有名的地主。太虚剑宗上下习剑,乃是中原武林杀伐第一的宗门。陈同知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太虚剑宗,做了老宗主李太安的记名弟子。实际上的教导,却是赵俱完成的。
其实算起来,荀笙以李夙夜的身份,还要管陈同知叫一声师兄。
只是入品这种事情,要看机缘和天分,陈同知家中虽然不缺各种灵丹妙药,在太虚剑宗中也经受悉心教导,可还是没有气感,寻不到那元始的一道真气,这才转型当了儒将。
但是陈同知从小打熬身体,也受到名师指点。加上为人豪放,到了军中,也惯于率众冲杀,一身武艺绝对远超寻常不入品武者。起码遇到荀笙这种空有二品之躯,却一点武功不会的,若是荀笙不开闷屁这种外挂,陈同知收拾起来荀笙不要太轻松。若是兵刃交锋,遇到一般的三品高手,陈同知也丝毫不怯。
接待陈同知的事情是荀笙做的,因为之前在上官旻府邸的误会,陈同知显得有些局促。好在大罗国因为十二圣徒之一的马尔斯重伤,对太虚剑宗的观感变得极其恶劣,忍不住要早些上台,很快便来人邀请陈同知了。
一路去往擂台的时候,荀笙不无恶意的问道:“陈将军,上官刺猬小姐近日可好?”
陈同知一张极为粗犷豪气,就差没写着猛男两个字的脸上,泛起一抹很难察觉的羞赧之色,稍微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今日军务繁忙,倒是没有去拜会上官大人。至于刺猬小姐,咳咳,刺猬小姐说,那日我们打斗吓到了她,故而近几日身体不适,就再没见过我。”
荀笙挠了挠头说道:“实在是抱歉陈将军,那日若非我误入上官小姐闺房,上官小姐也不会受到责罚,也就不会……”
“没什么的。”陈同知摆了摆手,或许是因为常年带兵,陈同知的声音中气十足,又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自信:“什么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归来……”
略带一点沉思的说完这句话,陈同知突然扭过头来说道:“倒是李公子一口一个将军的,叫的实在是见外,弄得我也极其不好意思。你我算起来本就有同门之谊,加上之前在城主府上,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从今往后,我们便以师兄弟相称吧,虽然算起来,我好像是占了你这个太虚剑宗宗主一些便宜。”
荀笙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的?太虚剑宗不讲究这个。别的不说,你看我未婚妻简单,论辈分的话,他和他父亲,也就是我们太虚剑宗大长老简易,还是师叔侄关系呢。”
陈同知愣了一下:“哦?还有这等事?却不知他们平日里如何称呼?”
荀笙笑了笑:“平日里该怎么论怎么论,有的时候么,各论各的呗。大长老管我未婚妻叫叔,我未婚妻管大长老叫爹。”
陈同知一头的黑线,荀笙则毫不在意的说道:“论起来辈分,我得管我未婚妻叫师祖奶奶呢。这根本不影响我是太虚剑宗宗主,她是未来的太虚剑宗主母。故而称呼将军一声师兄,又有何妨?”
陈同知毕竟是世家出身,耳濡目染之下,也听得懂荀笙的画外音,口头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反正又不影响太虚剑宗实际的权力分配。陈同知也没有在意这些,豪放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李师弟,今日我们就共御外敌吧。”
在边境吃了亏,别说打胜战败的,连人家的屁股都没摸到,就灰溜溜的回了驻地,陈同知不论是作为太虚剑宗记名弟子,还是朝廷的游骑将军,看外域之人都是不怎么顺眼的。
荀笙见陈同知开始管自己叫师弟了,也就顺杆子往上爬道:“师兄,却不知上官大人之前是否和师兄谈论过……”
陈同知歪头看了一眼荀笙:“你是说砍伐树木的事情吧。我手下的军士们,不同于那些兵痞,他们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世代于我陈家麾下出生入死的。剩下的,也基本是良家子弟。没有朝廷的调令,调动起来,我家中的压力也比较大。何况我等苦练战技兵法多年,为的是有朝一日上阵杀敌,为国拓土。上山打柴这种事情,本是山野村夫之所为……”
荀笙报了一个数字,是经由太虚剑宗长老会讨论过的。
陈同知面露纠结之色,荀笙又提出这件事还需多与上官旻商讨,届时可能要多往城主府走动,正好陈同知也可一道儿探望上官刺猬。
陈同知点了点头:“但你我毕竟有同门之谊,何况我等军士出生入死,本就为保一方平安。李师弟这件事,为兄一定尽心尽力。”
在太虚剑宗的人看来,病疫这种事情,乃是瘟君作祟,需要以药治之。或者全民习武,强身健体才是正道,和喝热水哪有半文钱的关系,也不知道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从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不过李夙夜毕竟是宗主,太虚剑宗的最高领导,即使是胡闹,荀笙也有很大一部分权限。何况擂台比武能赢的这几场,起码有两场(尹非凡和简单)要荀笙手下的人完成。
徐熙城咬了咬牙,还是答应到时候从悬赏金里拿出来一部分用作荀笙胡闹。
荀笙想起来一事,试探性的问道:“师兄对上官旻大人,可有了解?”
陈同知脸上带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一千个人,读论语就有一千种句读方式。如何看待上官旻大人,终归还要师弟自己去探究。”
荀笙有些无趣的摇了摇头。
而后荀笙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火铳,交到了陈同知手上。
火铳这种东西在陈同知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毕竟这个世界的火铳技术并没有那么发达。任何缺少机动性的步兵,在骑兵的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和地球上的多铆蒸刚一样,马匹的脚力,枪戟的长度,才是这个世界的绝对正义。
陈同知掂了掂手中的短铳,摇头说道:“这倒是没必要的,等我装好弹药再瞄准,对方早就把我挑在枪下了。师弟你未经沙场,不知道骑兵冲锋之下的恐怖。”
看陈同知一脸不屑的样子,荀笙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