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庐,倾城。”
周庐是一个横跨军政两界,直属皇权,掌管宫禁,并长期干涉江湖的庞然大物。有人做过调查,周庐自建立起,基本两三年就会换一任指挥使。这么多任指挥使中,绝大部分是宦官。而且,周庐职权广泛,人员众多,竟无一人出身宗室。
而周庐倾城,无人知其出身,其攀升速度,若非皇帝陛下没有半点儿废太子的意思,人们恐怕要怀疑这个周庐倾城是皇帝的私生子了。
周庐如此重要,这个周庐倾城不可能只因皇恩浩荡,就平步青云。虽然倾城上位之前执行的一系列任务都是周庐机密,不为外人所知。但是前段时间周庐倾城,孤身入释迦寺,连战两大活佛的事情,已经传了开来,消息灵通些的,都闻到了风声。
还有已被证实有宗师实力的太虚剑宗简单,一人一剑,荡平近百势力,千里北上长安,却被倾城搓其缨锋,也是传为佳话。若非乃父相救,恐怕就花陨活佛之手。
陈同知是猛男,但是周庐倾城,更是实打实的猛男。他和简单的年纪都不大,都被人寄望于重现东方天晴那个时代,这更是绝世猛男的象征。普通猛男见了绝世猛男,不论周庐如何为人不喜,陈同知出乎本心,还是无比敬畏方未明的。
看陈同知的表情,荀笙对于自己和方未明遭受的不同待遇更为不爽。
方未明来此是为了做事,心性也比荀笙强上不少,自然抱了止戈的心思:“今日初见陈将军,方觉将军不凡。前线战事,实乃时运所致。将军切不可有终做冯李之心,圣上雄才大略,将军必有建功之时。将军始归,便与人私斗。用武者,该知武者凶也,素闻将军乃是儒将,怎竟不晓得这般经义。”
方未明说的话不算和善,但是毕竟二人年纪相仿,官职和成就方未明却远胜陈同知。上官旻进门之时,都以平辈之礼对待方未明,这话落在陈同知耳中,却无甚不妥。
但是陈同知是个憎恶分明之人,虽然方未明出言之后,他不会继续出手,却还是对着上官旻说道:“大人,李夙夜乃是远近闻名的登徒子。他方才潜入上官小姐闺房,还大言不惭的承认。败坏了小姐名节,这也算小事么?”
上官旻倒没有陈同知这么不冷静,但是看得出来上官旻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中仍旧折射出一丝锋芒:“李公子,敢问陈将军所言,可是真的?”
荀笙点了点头:“陈将军所言不虚,但是我确实不是有意要坏上官小姐名节。大人清廉正直,即使是府上小姐的闺房,也与寻常房间一样。我初至府上,方才也和大人说了,只是急于如厕,才借了小姐些东西去上的茅房。”
上官旻一张冷静的脸顿时扭曲起来,荀笙这话说的不太好听,寻常人听来,定然以为荀笙是讽刺他家中贫穷,竟不舍得装点女子闺房。不过这对一个御史出身,声名远扬的清官而言,这是一种称赞。上官旻发怒,自然不是因为这个。
“你盗我女儿当中绢帛,还敢说自己没有坏我女儿名节!?”上官旻愤怒的喊出了这句话。
女子房中哪有什么绢帛,多半是贴身之物。李夙夜名声在外,用绢帛擦屁股这种奢侈之事,别人倒是不会惊讶。
荀笙赶忙解释道:“大人息怒,听我解释!我没有盗绢帛,我就是拿了几张纸而已!我如厕完,是用纸擦的!”
上官旻一脸“你少扯淡”的表情:“一派胡言,我长这么大,还未听过有人会用纸……那什么的!”
荀笙疯狂挠头,这东西确实不好解释。
最后还是方未明站出来为荀笙解围:“大人不必动怒,耳听为虚,我们还是把小姐叫出来一问便知。”
上官旻紧紧盯着荀笙看了许久,在荀笙实在有些难以忍受这种目光的时候,上官旻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把刺猬叫来吧。”
上官旻话音刚落,门外就进来一个看上去有些紧张的女子,正是刚才赏梅的女子,应该是上官旻的女儿。
她其实早就赶到了这里,听到几人争吵,也想跳出来解释清楚误会。但是没有父母之命,她尚未嫁人,又怎么可能出来面见荀笙和方未明这两个陌生人。她是官宦家的女儿,比不得简单这种江湖儿女。
封建礼教害死荀笙。
不过荀笙听了上官旻的称呼之后,却有些奇怪,于是转过头来对女子说道:“方才实在是不知情,冒犯了小姐,希望小姐见谅。若小姐能将实情道来,还我清白,在下自然感激不尽。另外,不知小姐芳名?”
女子愣了一下:“方才父亲不是说过么?”
荀笙听后,也有点懵,上官旻饱读诗书,又是官场中人,还是“上官”这种逼 格满满的复姓,不论怎么想,给自己女儿起的名字,那都得和小说女主似的吧。
上官刺猬?
怎么会起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一点儿不像个女孩子。和这个女子清雅绝尘的体态和气质完全不搭呀。
荀笙的脑回路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他还在思索着上官刺猬的名字,上官刺猬已经对自己父亲还有在场诸人行了礼,而后解释道:“父亲,我房中贴身衣物以及父亲赠予的绢帛,确实全然未少,只是丢了几张纸而已。夙夜公子没有说谎。”
荀笙一脸无辜的看向上官旻:“大人若是不信,可随我再去茅厕一观,这纸应该还未彻底化碎。”
方未明知道荀笙最喜打蛇上棍,故而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方未明也只是笑了笑。陈同知虽有些不满,但是毕竟误会了荀笙,此时也不好说话。
上官旻久经官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只是淡淡的说道:“自己的房间不看好,被外人进去了,还丢了东西,罚你面壁三日,抄列女传一遍。”
荀笙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大人,此事皆是我之错,和上官小姐没什么关系。若是大人有心处罚,还是我代上官小姐受罚吧。所丢失的纸张,大人可告诉我材质产地,我回去差人给大人送几刀来。”
上官旻摇了摇头说道:“我并非抱怨李公子,此事确实是小女之错,公子不必介怀。公子和方大人既然来找我,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还是随我一同来书房吧。”
上官刺猬面上毫无怨气的点了点头,而后还朝着荀笙行了一礼说道:“刺猬不知礼节,还险些坏了公子的名声,望公子见谅。”
荀笙知道这一对儿父女并不是在阴阳怪气的嘲讽自己,确实是发自真心。但是荀笙心里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如是这般,荀笙却也无奈,只能归咎于封建礼教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