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冤枉啊,你能想象你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匪劫……啊不,突然就被官兵带走了这种感觉么?”荀笙被绑在一个凳子上,一脸幽怨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官员。
不明不白的被关到第二天,现在荀笙讲话都有气无力的。
年轻官员的脸部曲线很柔和,甚至有几分娇俏。令人意外的是这个男子居然穿着一身大红的明艳衣服。内衬是纯白,配合胜雪的肤色,像是一团朱血中落入几点雪花,十分好看。
年轻官员束冠的方式很奇怪,头发没有隐藏在冠内,而是弄成了一条垂至腰间的马尾。发丝无比柔顺,也给人一种明艳的感觉。这么多明亮的色彩撞到一起,居然好看的很。
只是昭国尚武,长相如他这般,应该不怎么受欢迎。但是这不妨碍荀笙承认,这个年轻男人很俊美。当然,如果不是看到了年轻官员的喉结,荀笙都不敢相信这是个男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方未明,‘你的未来,将止步于明天’的未明。”看着年轻官员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荀笙有种吐血的冲动。
方未明手中掂着一份公文,面色欺霜胜雪,嘴上却说着让荀笙有些崩溃的话:“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报告上说的是,你意图参与这起斗殴,说明你是他们的同伙。”
荀笙强忍住了啐对方一脸狗屎的欲望。
说这一切不是有人设计好的,荀笙把作者打死都不信。当然,发生这种事情荀笙并不意外,身处封建社会底层,就要有面临水深火热的觉悟。衙门以莫须有的理由绑几个人,然后索要赎金的事情并不少见。毕竟昭国没有养廉银,京城的衙门也需要广开财源。
不过荀笙有些郁闷,这离着年关还早,衙门怎么这么早就出来钓鱼执法打秋风了?
荀笙心道自己这次估摸着要大出血了,毕竟请那俩演员跳大神似的跳了十几分钟,也够累的了。好在自己在这个世界,那俩老早就去世的爹妈给自己留了些钱,大不了花钱买个平安。
想到这里,虽然心在滴血,但荀笙还是挤眉弄眼的对方未明说道:“大人,要我说这绝对是一起误会。我就是个帮人代写书信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参与斗殴。我真是一代写书信的,不信您跟我去我们家里看看,笔墨纸砚什么的都齐全。而且我给不少人都开了发票呢,我给人写书信都用的劣质笔墨和宣纸,这些年赚的钱加起来得有十几两银子了,银票就在我床底下那本银瓶梅典藏版里夹着呢……”
方未明听荀笙说话越来越跑偏,又听到荀笙把“十几两银子”加了重音,对荀笙的心思就了解了个通透。方未明险些笑出来,却还是那副冰冷的面孔:“你的罪名,朝廷已有定论,无需再调查了。吃顿好的,直接等秋后问斩吧。”
荀笙难以想象这么杀伐果断的话是从面容如此娇俏的方未明嘴里说出来的,尤其是方未明的声音,冷意凛冽,仿佛一瞬间就把荀笙拉入了玄冰铺就的深渊。
荀笙看方未明说着话呢,往嘴里塞了一个小方块,依稀能闻到一股薄荷味,怪不得这货讲话这么冷。
荀笙此时脸色有些发白,却没表现出太大的惊慌,也没惊叫出声。方未明见状,心道这货心理素质相比常人,还算是不错的。
刚才自己的手下已经把荀笙在酒肆里的一番推论和自己说了一遍,那份推论虽然极其简陋,但是足以证明这个人不是什么傻子。想到这里,方未明看向荀笙的眼神突然有些热切。
荀笙用力的深呼吸了几口气问道:“大人,我就看个打架……好吧,就算我真的参与了打架,也不至于定个死罪吧。”
方未明摇摇头,原本冰冷的声音似乎有些怒意:“你怎么没参与打架?你站起来准备加入战局,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而且那是普通打架么?那是械斗。这里是哪里?这里是长安城。天子脚下,持械而斗,昭律有明文规定,这不是死罪是什么?”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听到这里,荀笙真的忍不住了,声调比较激动的说道:“怎么还整成械斗了?我怎么就没看到有人手持兵刃?”
方未明掏出来一根绣花针,牢里光线差,若非荀笙仔细看,都看不清的那种粗细。方未明冷声说道:“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
荀笙瞄了几眼自己的裆部,确切的说是腰部,然后说道:“我这里也带着家伙呢,不信你搜。”
方未明柔美如女子的脸蛋泛起一圈红晕:“我没有这种癖好。”
荀笙崩溃道:“我没让你摸我那里,我说我腰里别着家伙呢。”
方未明老脸又是一红,“哦”了一声,往荀笙腰间探去,摸出来一支笔。荀笙解释道:“您看我是代写书信的,身上自然就带着笔,这很合理吧。没准那俩人是裁缝,所以身上带着针呢?”
谁知方未明仿佛没听到荀笙说话,而是自语道:“想不到今日居然抓到了失传已久的‘判官笔’传人,看来你参与械斗的事情落实了。”
荀笙苦涩的问道:“您就是想做伪证,也不用找个这么差劲的理由吧。”
“伪证?”方未明冷笑一声:“我们周庐从来不做伪证!”
听到“周庐”二字,荀笙如遭雷击,呆滞的站在原地。
周庐,昭国的情报机构,由皇家内卫演变而来。数十年前朝廷马踏江湖,周庐就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周庐在民间也算是臭名昭著了,其丧心病狂的程度堪比地球上的锦衣卫。
这可是周庐啊,人称“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的周庐啊。进了这里面还有的跑?
方未明没察觉荀笙的表情变幻,还自顾自的解释道:“据查,起冲突的二人乃是千机门的弟子。绣花针就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这绣花针正是千机门的入门暗器。暗器也是兵刃的一种,那二人打斗的性质自然是械斗。”
你查个锤子!那俩人不都夺窗而逃了么?我怎么没看见你们抓住他俩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荀笙只能试图解释:“可是我临了也没看见他们把绣花针甩出去啊。”
“你懂什么,蓄势不发,定是动若雷霆。而且你想,你有一个一击必杀的暗器,这暗器用出去之前你可以威胁一群人,但是用之后就失去了作用,这是博弈论的经典桥段啊。”
嚯,您连博弈论都知道。您连我的犯罪动机和犯罪心理都掌握好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荀笙如是想道。
方未明继续说道:“这俩人暗器没出手,你怎么确定他们的目标是谁?万一他们两个的目标是皇上怎么办?对啊,万一他们……啊不,你们是想刺王杀驾怎么办?要不我还是直接申请诛你九族吧!”
“别说了,您斩了我吧。”
“其实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回旋个锤……”荀笙话说一半,瞪大了眼睛:“您说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我都要刺王杀驾了,还有回旋的余地?”
方未明点点头道:“不错,昭国以仁为治国之本,若是你有心悔改,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荀笙翻了个白眼:“那我可得好好谢谢您了。”
方未明谦逊的说道:“为国为民嘛。”
……
半个时辰之后,荀笙和方未明站在一个台子前,台子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看着年轻男子熟悉的脸,荀笙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却不想入手一片冰凉。
死人?
反应过来的荀笙只觉得胃里翻滚,险些吐了出来。按理说见到死人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只是这个死人……
许久,荀笙有些头疼的问道:“这就是您把我弄到这里的理由?”
“饭可以随便吃,话不能乱讲。是你犯了罪,而你恰好和这太虚剑宗少宗主长得一模一样。我想着说不定可以帮你免去一死,这才向上头费尽心思的请命,给了你一次机会的。”方未明解释道。
不错,眼前这具尸体的相貌和荀笙一般无二,这也是方才荀笙知道眼前是一具尸体后,反应这么大的原因。面对着这具尸体,好像面对自己一般,令人背后生寒。
看荀笙过了会儿终于归于平静,方未明好奇的问道:“不过,看到有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似乎不怎么惊讶?”
荀笙心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自己上辈子在地球的时候,还长得和吴彦祖一模一样呢。当然,那是二十岁之后,二十岁之前,荀笙觉得自己像彭于晏多一点。
荀笙指着面前的一张情报书说道:“总之,您是想要我潜入太虚剑宗当卧底,为朝廷提供情报,用以分化江湖势力?”
“不错,二十年前朝廷颁布废刀令,最终却因各大门派歇斯底里的反抗而不了了之。眼下江湖势力的存在影响了新政的推行,朝廷已经不能容忍这些山头的存在了。我向你承诺,一旦你接受了这个任务,你将被视作周庐的成员。朝廷为你发俸禄,一个月八两银子,一年十三个月俸禄,附带年终奖。在帝都行动有餐补房补,还能帮你交五险一金。公家饭可不那么好吃的,你这相当于直接免去了科举,机会难得。”
一个月八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换成地球上的购买力也有三千多。何况这个世界普通人家的收入,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
不过荀笙还是想要拒绝:“科举只要十年寒窗,当卧底可是要玩命啊!”
“呵呵,难不成你觉得,十年寒窗要比玩命轻松?”
怎么说上辈子也是经历过高考的,十年寒窗着实生不如死。这么一想,这人说的话居然还有点儿道理。
心中为衡水和毛坦厂的学子们默哀一番,荀笙说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这卧底的.asxs.是不是高了点儿?”
荀笙指着那份情报书,上面记录着这次任务的具体细节。
李夙夜,太虚剑宗宗主李太安的私生子。因父子不和,自幼居住在长安城。半个月之前,李太安去世,太虚剑宗群龙无首,门派急召李夙夜回太虚剑宗继承宗主之位。荀笙的任务就是靠自己这张和李夙夜一模一样的脸,冒充李夙夜。
也就是说,自己要是接受了这个任务,就要去江湖上最大的门派之一太虚剑宗做宗主。潜入黑帮当卧底,上来就当黑帮老大,这也忒刺激了吧。话说这种无节操的剧情展开,写成小说都会扑街的吧。
不过荀笙也清楚,自己要是接受了这个任务,一旦暴露必然会遭到太虚剑宗的追杀。而且周庐也掌握了自己的命门,但凡自己起了什么心思,周庐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公开,那自己还要凉凉。
自己上辈子可是理科生啊,又不是演员,难道指望那群混迹江湖几十年的门派长老,配合自己表演,还对自己拙劣的演技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荀笙试图继续斡旋一下:“大人,我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么?”
方未明答道:“有啊,不是还能秋后问斩么?不过真要是申请一下,判个斩立决应该也没问题。”
“大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荀笙拍着胸脯保证。
荀笙试图用阿q精神安慰下自己:虽然自己不是演员,但上辈子不管是前女友,还是自己房东,都没少夸自己是戏精。
话虽这么说,荀笙的表情还是有些苦涩。本想着穿越之后,老老实实的过一辈子,也不学那些穿越小说的主角攀科技树种田。没想到,自己不去找事,事自己找上门来了。
看到荀笙的表情有些哀伤,方未明想到荀笙一个无父无母的年轻书生,被自己逼着做这种事,一时间也有点心有不忍。
方未明叹了口气,拍了拍荀笙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你没那么容易暴露的。太虚剑宗一堆长老争权夺势,他们肯定满脑子想着弄死你。一旦陷入思维盲区,说不定他们就不会轻易怀疑你的身份了。”
“您这小嘴儿抹了蜜?”
方未明愣了一秒,而后说道:“刚才就听我手下说你有几分眼力,现在看来,果然不是虚言。你是怎么推断出来我嘴抹了蜜的?”
方未明从怀里掏出来个棒棒:“时值秋日,长安城天气干燥,就容易嘴唇干裂。我这有根新品唇膏,甘油加蜂蜜,可食用的,男女皆宜,还有奇香。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就当践行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