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新的风吹过原野,冬日清晨特有的干爽清澈伴着一阵寒意迎面而来。胡不归几个出了皇陵,信步向京城走去。
胡不归等几人从玄武的地宫中出来时,却哪里都看不到梵天谷的人,也不知道南塘秋被玄武一巴掌拍到何处去了,总之是踪影全无。因为顺利完成了平安镇煞符的事儿,几个人心中都是一片轻松愉悦,一路说说笑笑,向京城城内走去。
远远的便听见稀稀拉拉的鞭炮声从城中穿了出来,待步入城中,只见街边上一些身穿新棉袄的孩童拿着火头在街边燃放鞭炮,一阵阵童声笑语传入众人耳中,张富贵道:“呦,今儿可不就是年三十儿了,难怪不得一大早就开始放炮了呢。”
一大清早,街上便开始热闹起来,店家商贾早早就开门利市,准备做完今年最后一天,也就早早关门过年了。而采办年货的人们则是提篮挎篓,大包小包的装满了各色物什,从猪肉到鸡鸭,从鞭炮到香烛黄纸,从胭脂水粉到布匹绸缎,当真是应有尽有。在一张张平实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平日里看不到的喜庆,平常百姓的生活便是如此,在艰难的世道中熬过了一年,终于可以暂时舒一口气,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个年了。
梅四和梅轻雪两个十分新奇的看着满街忙碌而喜悦的人群,在天妖谷是没有春节的,天妖族没有这种人间世俗的节庆,因而此刻两人是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有趣。张富贵起先也是一脸的欢喜,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就暗淡下来,闷着头只管走路,居然很少有的不唠叨了。梅轻雪瞧出了些端倪,于是轻轻拍了张富贵的肩膀一下,问道:“富贵,你怎么了?”
张富贵在寒风中吸了吸鼻子道:“没什么,想起小时候过年我妈蒸的年糕了。”
小虎趴在梅轻雪的怀里突然嘎嘎怪笑了起来,心道:这家伙果真是馋啊!居然想起吃得都会伤心,比老子可馋多了,不过这年糕倒是真没吃过,也不知道好吃不?张富贵则对着小虎怒目而视,小虎鼻子冒出个泡儿,扭过头去,不去理会。
张富贵自顾自地说道:“以前在家的时候,一到过年,我娘就会给我们蒸年糕。那时候我家里穷,蒸出来的年糕根本就不够分,给我们兄弟几个分完了之后,也就只剩下指甲盖儿大点的一块了。就是那么小一块儿我娘也舍不得吃,她偷偷的塞到我嘴里,说:三儿,娘最不喜欢吃年糕了,你帮娘吃了吧。后来,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族里的长辈就出主意叫我净身进宫里做太监,临走的那天,我娘躲在厨房里,哭得死去活来,她也是没办法啊,我一个人净了身总好过一家人都饿死。自从进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只是每月请人把银子捎回家去,到如今已经十一年了。”
富贵这番话说得大家都是一阵心酸,胡不归道:“富贵啊,你是想家了吧?想就回去看看,现在难道还有人管着你吗?说起来,我也想尝尝你妈妈做的年糕呢。”说到这里胡不归笑呵呵的望着梅轻雪和梅四道:“不如咱们这就去富贵家看看吧,你们说怎样?”
梅轻雪立即道:“好啊,我和四哥都还没有在人间过过年,这次总可以在富贵家经历一番了。”
梅四也道:“我也很像尝尝富贵妈妈做的年糕呢!”
就连小虎一听说可以去富贵家吃年糕,也不由得从轻雪怀中伸出一双爪子,要富贵抱抱,一双猫眼水汪汪的看着张富贵,作出一副讨好的样子。
张富贵心头一热,感激地望了一眼胡不归,口中道:“老胡—”
胡不归笑道:“别扭扭捏捏的了,老胡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去,富贵,你家在哪里?咱们这就走吧。”张富贵用力的点点头,又带着众人出了城门,向城外走去。一行人略微施展些真元便快愈奔马,半个时辰后,一座小村庄出现在众人眼前。
临近村庄,张富贵却突然放慢了脚步,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那些在睡梦里无数次浮现的景物现在就在眼前了,怎么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那村口的大树似乎没有了记忆中的高大,村口的那个大碾子现如今一根指头就可以推动了。十一年光阴恍如一梦,只是这梦里却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辛酸泪水。
张富贵心思复杂的看了看身边的伙伴,一向精灵的他突然缩手缩脚起来,一个村童提着水桶从村口走了出来,张富贵却低下了头,自顾自走了过去。正所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胡不归笑道:“富贵,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
张富贵点点头道:“便是把我一双眼睛刺瞎了,我也能爬回家去。”说话间张富贵来到一户人家门口,停住了脚步。两扇没上漆的光木门板上镶着两只铁锈深沉的门环。张富贵几次伸手欲捏住门环,却又几度将手缩了回来,一时间呆立门口,手竟有些颤抖了。
就在此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探出头来,先是一愣,随后哎呀一声抱住了张富贵,喊道:“果真是三哥回来了!三哥,我是小四啊!三哥,你可回来了!难怪娘今天总喊我出来看看,娘知道你今天要回来啊!”张富贵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他颤声道:“娘在屋里吗?她老人家可好啊?”说着拔腿就向院里去,却被小四一把揪住了衣袖,小司低声对张富贵道:“三哥,自你走后,娘一想起你来就掉眼泪儿,终于在去年哭瞎了眼睛,早说给你,让你有个准备,别再惹娘流泪了。”
张富贵一听说老娘为自己哭瞎了眼睛,顿时眼泪狂用,伏在院墙上呜咽不止,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梅轻雪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她轻轻拍拍张富贵的肩膀道:“富贵,快别哭了,回头叫你娘听见,她更该伤心了。”半晌过后,张富贵收住了眼泪,仔细用衣袖擦了,拉着小四道:“小四,走,咱们看娘去!”抬脚大步走了进去。
一掀门帘,张富贵就看到一头花白头发的老娘坐在炕头,一双眼睛空蒙蒙的看着空处,耳朵却在倾听。张富贵再也忍耐不住,一头跪在炕下,喊道:“娘!你的小三回来看您了!”
富贵娘闻声顿时身子一颤,哆哆嗦嗦地说道:“三儿,是你吗?儿子诶,真的是你啊!快过来,让娘看看!”说着颤巍巍起了身,一双皱纹满布的手伸了出来,在空中摸索着。富贵立即握住老娘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道:“娘,我可想死你了!”
富贵娘一边颤巍巍的抚摸着复归的脸庞,一边说道:“娘也想你啊!三儿,娘夜夜都梦见你啊!这一晃我的三儿都长大了,娘不住你呀,孩子!”说到这里,富贵娘顿时老泪纵横,一颗颗浑浊的泪水滴在张富贵扬起的脸上,与张富贵的眼泪混在一起,无声的流淌着。
梅轻雪鼻子一酸,转身躲到屋角掉起了眼泪。梅四眼圈也红红的,抱着傻乎乎的小虎,拉着胡不归转身走了出去。胡不归和小虎两个坐在门槛上,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惆怅。这两个都是不知道自己爹娘的,看着张富贵抱着自己亲娘,而他们两个却连生身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宛如在风中飘荡的蒲公英一般,无根的伤痛渗透进了他俩的心绪中。
呆呆坐了半晌,胡不归突然精神一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抱起小虎道:“我现在还真嫉妒富贵这小子!走,咱们再去给他添点喜事儿去!”说着进了屋子。只见富贵母子此刻已经收了眼泪,手拉着手坐在炕头上说话。只见张富贵正一把一把地从怀里往外掏银票呢,银票元宝铺了一床,直把张富贵的家人看的是目瞪口呆。胡不归朝张富贵悄悄招招手,张富贵轻声对他娘说了一声,下了炕。
胡不归道:“富贵,我再教你一个法术,你可要仔细学,这法术能治好你娘的眼睛,我要你亲手把你娘治好。”
富贵一听自己母亲的眼睛还有救,顿时来了精神,立即道:“好好!我一定好好学,老胡这是什么法术,你快传了我吧!”胡不归便将青城清露咒认真传给了张富贵,又给他示范了两边,直到张富贵可以用自己的真元滴出清露方才停下。而这个咒语却是张富贵学的最快的乏术,只是片刻便可以运用自如了。
张富贵兴冲冲的回到屋子里,对他娘说道:“娘,儿子来看看你的眼睛!”说话间,运起十足十的真元,一滴清露终于出现在他的指端,而后缓缓的滴落在他娘的眼睛里,随后是另一只眼睛,接着张富贵双手虚陇在他娘眼前,一阵阵真元化成的青雾笼罩了老人的脸。最后张富贵紧张的看着他娘的眼睛。富贵娘缓缓睁开眼睛,眼瞳渐渐的清澈了,依旧是十一年前那般慈祥的目光投射在富贵的脸上,终于重见天日了!
张富贵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了,他的四个兄弟全都围了上来,一家人欢喜的又落下泪来,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水。待情绪稍微缓和之后,张富贵立即将胡不归等人拉到母亲身边道:“娘,这是我的好兄弟,就是他教会儿子给您治眼睛的法儿的。还有这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这是四哥,这位是梅轻雪梅姑娘。”
富贵娘高兴的合不上嘴,老太太突然起身道:“三儿啊,想吃娘做的年糕不?娘这就给你们做去!”
当热气腾腾的年糕端上来时,小虎首先蹿了过来,翘着尾巴在富贵娘的身边转来转去。富贵娘笑了笑,切下一块年糕递给了小虎,又一块一块的分给胡不归等人。一家子人终于又围在一个炕头上吃起了年糕。梅四吃一口就说一声好吃,梅轻雪也笑吟吟的吃了起来,那样子斯文的紧,只把富贵娘看得呆了,直念叨:“多俊的姑娘啊,就跟仙女儿似的,幸亏大娘眼睛好了,不然这么俊的姑娘我看不到,那该多着急啊!”只有胡不归和小虎的两块年糕吃的最快,嗖的一下子就在两个家伙的面前消失了,只把老太太吓了一跳,连忙道:“孩子,慢点吃,别噎着了!”众人都觉得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只有富贵娘做的年糕才是最好吃的东西。世间事似乎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情字落在里面,那滋味便不一样了。
待吃完年糕,胡不归突然道:“富贵,你在家多陪陪大娘,我们还有点事儿要办,等办完了再回来找你。”
张富贵道:“那我与你们一同去吧。”
梅轻雪道:“不用啦,你就在家陪大娘吧,难得回来一次,我们去去就来,最晚天黑前也就赶回来了。”
富贵娘说道:“孩子们,大娘给你们包年夜饺子,谁也不许不来啊!”梅轻雪道:“大娘您就放心吧,老胡他们可馋着呢,一准回来吃您包的饺子。”小虎一听还有个什么饺子要吃,说什么也不跟梅轻雪等人走了,赖皮嘻嘻的躺在热炕头上,摊开四肢假装睡觉去了。梅轻雪无奈的望着这只又馋又懒的小猫,起身与富贵家众人告辞。说话间几个人出了富贵家,向京城方向奔去。三人在雪野上飞掠而过,宛如三点惊鸿,大地平整而辽远,富贵母亲年糕的余温尚在心间,却见京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梅轻雪道:“老胡,你是要去找心湖散人吧?”
胡不归道:“是啊,一些事儿总得有个交待,俗界里有个说法是过年不讨债,都是在年关上去了结了,才好回家过年的,咱们这就去了结一下。”
梅轻雪道:“玄武的事儿我们已经替他做了,想来你是为了你师弟的事儿去的吧,你想怎样呢?杀了傲霜散人为你师弟的家人报仇吗?”
胡不归摇摇头道:“杀不杀他那是小酒儿的事儿,终有一天小酒儿自己会去找他算账的,我却是要去问个清楚,究竟小酒儿与那小皇帝有何干连?”
胡不归等几人一路风驰电掣直闯进了皇宫大内的御花园,小桥还是那座小桥,只是比往日显得更加寂寞,残雪依旧,无人问津。胡不归率先踏上小桥,才走了几步,突然间五道阴毒凌厉的指风鬼魅一般的向胡不归的肋下抓来,杀机乍现。
胡不归右手电闪,一把扣住了有如幽冥鬼爪一般的一只手,手爪的主人却是老太监陈有路。胡不归此时修为大进,陈公公又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见胡不归手腕一抖,轰的一声便将陈公公直接拍进了桥下冰层。顿时水花四溅。
猛地,冰层爆裂,陈公公发疯似的挥舞双爪向胡不归抓来,却是一副拼命的模样。只听见一个声音喝道:“有路,住手!”却是心湖散人自岛上飘了出来。
陈有路身子在空中猛地一顿,随后恶狠狠的盯着胡不归退了开去。胡不归若无其事的走向心湖散人,说了声:“老爷子,玄武的事儿我们已经搞定了。”
心湖散人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多谢诸位了!三位里边请。”说着将胡不归三人引进了茅屋。
胡不归道:“你却是怎么知道的?”
心湖散人郑重其事的站起来,脚尖轻点,随着地面一阵隆隆之声响起,茅屋中央露出一个洞来。一个平台缓缓升起,只见平台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阵法。似乎分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又有诸多纷繁复杂的辅助阵法,中间则是一点亮星闪烁不定。心湖散人道:“这就是需要神物配合的神州镇煞总阵,那个光点就是你们寻到的玄武了,现如今阵法已经启动了。诸位仙侠此番辛苦了,老朽代表驭龙宗上下叩谢诸位仙侠。”说着便要躬身行礼,却被胡不归一把拉住了。
胡不归道:“老爷子,你也莫忙谢我们,老胡可不白帮你这个忙。你倒说说如何谢我们?”
心湖散人微微一愣,却没想到胡不归是来讨好处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答,却听胡不归正色道:“老爷子,我只求你三件事,你看看可行不。”
心湖散人到:“胡兄弟但说无妨,凡是老朽能办到的,定当依言而行。”
胡不归道:“这第一件事就是请老爷子解散驭龙宗下属的那群杀手,从此不得肆意屠杀良善,老爷子,你看可否?”
心湖散人点头道:“胡兄弟,这驭龙宗的杀手狼组现如今已经不存在了。此狼组是我师弟傲霜散人一手创办起来的,但其头领狼王却并非是我驭龙宗的弟子,今日陈有路来报,说狼王已经带着他手下二十余名狼杀手悄然离开了京城,从此驾驭龙宗将不再有狼组了。”
胡不归点头道:“这第二件事就是请驭龙宗从今往后不可再干预国政,国事自有天子仁臣料理,而你驭龙宗还是操心神鬼仙途以及天下运势吧。”
心湖散人道:“胡兄弟说得有理,其实我驭龙宗原本便是如此,虽然入世,却不过多的干预朝政国事,谁知道历经数代之后,竟然逐渐渗入了代天行事的思想,一些宗主便产生了凌驾于天子之上的高傲心性,此也是我与我师弟傲霜之间产生分歧的原因之一。胡兄弟,你放心吧,老朽接任本代宗主之位后,定当整顿驭龙宗,还朝野一个清静。”
胡不归又道:“还有着第三件事,我有一件事儿要询问傲霜散人,他现在何处?”
心湖散人略一踌躇,最后道:“胡兄弟,你还要找我师弟算帐吗?他此刻已经是重伤在身了,虽然这也算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我这个当师兄的却也不能看着不管,胡兄弟,你还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吧。老朽一应承担了。”
胡不归笑道:“老爷子误会了,我只是想找他问一件事儿。我已经见过小皇帝了,但还是有一事不明,所以想问他一问。”
心湖散人双眼一眯,道:“原来你已经见过小皇帝了,这么说你该知道傲霜为何那么做了。你还有什么疑问?”
胡不归道:“我想知道的是小皇帝和我师弟柳青璇究竟是什么关系?”说到这里,胡不归紧盯着心湖散人的一双眼睛,道:“想必老爷子也是知道的吧。”
心湖散人犹豫片刻后,道:“此事我确实是知道的。你师弟与当今天子其实是孪生兄弟。他们降生之时,我师弟卜了一卦,卦象上说:天不应有二日,国不该有二主,此卦乃是凶卦。于是,就在皇子刚刚降生之时,傲霜便命人将其中一个秘密处死。谁知道当时的左丞相柳公静云偷偷使人替换了那小婴孩儿,恰逢柳静云的长子柳晚晴夫人生产,于是便来了个狸猫换太子。此事连柳夫人也不知道,了解内情的不过是柳家父子。一直到今年先皇驾崩,傲霜才偶然查出了另一个皇子的下落。所以才会有柳家灭门的惨剧。我虽不赞成以杀戮代天行事,却也不愿看到二子争雄,使天下生灵涂炭。现如今,你师弟是修道之人,也算是脱了尘世,但望他一心修道,莫再入这十丈红尘了。”
胡不归心道:果然是如此,只是小酒儿入不入红尘却改由他自己决定了,老天说他要与他兄弟争皇位他便要争皇位吗?我看不见得!胡不归又道:“还有一事,那太和殿的神龙不日即将返回龙域去了,你可知道?”
心湖散人点头道:“自从前些时日感应到神龙苏醒,我便知道会有这一天了,算起来它也为我人世立下了大功,也该荣归故乡了。我师弟总担心神龙一去,龙气消散,会导致祸患不断。我却以为久拘神物视为不仁,不仁者,必遭天谴。该来的来,该去的去吧。”心湖散人的话说的冲淡,不带一丝喜怒。只见香炉里一缕熏香袅袅,轻烟散去,却留余香。
青城山的除夕依旧是一片宁静,山月照人,人如松,松如仙影,迎风轻摇,一派自然之态。在洞口伫立良久,卓不凡望着一阵阵松涛,思绪在树梢上跳跃着,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道胎他已经练成了。这般的进度在青城山是史无前例的,然而卓不凡的心里没有一丝骄傲,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灭门的血案尚无头绪,而身上蛰伏的朱雀又将他推向了妖魔附身的处境,不是说朱雀是天生神兽吗?为何它附身之后,自己竟然会变得如此残暴,连师叔和大师兄也不放过?如此说来,自己一日不降伏这朱雀,便一日不能出洞,否则自己便是这人间的一大祸患了,可是父母亲人之仇究竟要不要报呢?这般苦挨究竟要到几时?山岳一般的压力无声的横在了卓不凡的心头,他骤然想起,今天是除夕,一个寂寥而冷清的除夕。
突然山崖旁传来一丝动静,卓不凡没有回身,心神直接透了过去,不由得微微一愣。转过身来。只见两人一兽从夜色中向自己走来。杨不悔左手提着一只食盒,右手牵着小师弟柳不醉,沿着山径小路向自己走来。在他们身后,是那只体形硕大的水麒麟,傻乎乎的跟在柳不醉的身后。
柳不醉欢呼一声:“卓师兄!”挣脱了杨不悔的手,奔了过来。那水麒麟也摇晃着脑袋跟着跑了起来。等柳不醉扑到卓不凡的怀里时,那水麒麟竟然也一头扑了过来,却见卓不凡一只手轻轻一推,正顶在水麒麟的额头上。顿时,水麒麟一个庞大的身子便如顶在一座山上一般,丝毫动弹不得。水麒麟不服气,鼻孔喷出两道粗气,四蹄用力蹬踏,却依旧是半分也前行不了。
柳不醉笑道:“大傻,别胡闹,这是我卓师兄,他可厉害着呢,小心他摔你个屁股墩。”
杨不悔也慢慢走上进前,一双眼睛满含着笑意,静静的看着卓不凡,月光在她身上披散下来,犹如轻纱一般将她正个人拢在其中。卓不凡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旋即避开了杨不悔的眼神,对柳不醉说道:“不醉,你们怎么来了?”
柳不醉道:“今儿是大年夜,我和杨师姐怕你一个人呆着寂寞,上山来陪你过年的,要是胡师兄也在就好了,他最能惹人开心,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陪他过年呢。”
杨不悔笑笑道:“小酒儿,你胡师兄最是喜欢热闹的,有他的地方自然有快活,却不用咱们担心。”说话间将手上食盒放在一块大青石上,打了开来,只见又是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中间还有一壶酒。
三人围着青石坐定,杨不悔给卓不凡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方要举杯,却听柳不醉道:“杨师姐怎么不给小酒儿斟酒?”
卓不凡笑着给柳不醉倒满一杯,道:“小酒儿可也跟老胡学会喝酒了呢。”
柳不醉道:“卓师兄,你却不知道了,这喝酒却是我师傅他老人家把我教会的。”说到这里突然神色一阵黯然,显然是想起了闭关疗伤的师傅来。卓不凡不由得心中升起一阵歉意,若不是自己朱雀附体伤了师叔,这小酒儿也不会如此伤感。却见杨不悔笑了笑道:“小酒儿,你看那边!”
极目望去,只见成都方向有星星点点的烟花在夜空之中绽放,想来一向繁华的锦官城此刻必定是热闹非凡了。
从皇宫出来,天色已见昏黄。只听见大街小巷一片鞭炮齐鸣,一簇簇粲然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如真如幻,美妙绝伦。街上孩童嘻嘻哈哈的燃放着手中的鞭炮,家家户户门口贴起了春联,一片喜庆欢腾的气氛。
胡不归突然惊呼道:”哎呀,富贵娘的饺子可该煮好了!咱们赶快走!“说着就要腾身而起,却被梅轻雪一把揪住了道:“你急什么,你这番冲上天去,看那些炮仗不把你炸开花才怪!”
胡不归嘿嘿一笑,拉了梅四和梅轻雪快步向城外走去。三人穿梭在噼里啪啦炸响的鞭炮之中,一阵阵火药硫磺的气味在街上蔓延开来,烟气腾腾,炮声喧嚣。
胡不归拖着两人尽量朝人少的胡同走,在穿过一个狭窄的小胡同时,胡不归突然感到身上肌肤骤然一紧,心头暗叫不好,一身龙气自动灌注到全身各个角落,就在此刻,一捧烟花般的光华绽放在胡不归的面前,美得要命,要胡不归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