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那位官家千金拉着他的手,将他带至一处无人的角落,并从袖中拿出热腾腾的包子递到他手中。
「你又好久没吃饭了对不对?刚才又被你哥哥他们欺负了吧?这些包子给你,快吃吧!」
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儿,就这样躲在僻静之处玩了一整个下午。
那位官家千金,是他儿时唯一的朋友。
临别之际,女孩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了他:「这是我自己绣的,送给你。」
思绪渐渐回到现实,阎凌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又加深了几分,眉眼极其温柔。
这个香囊,他已整整保存了十七年。
哪怕当年颠沛流离,四处漂泊,他也时刻将这枚香囊紧紧揣在怀中,生怕给弄丢了。
为了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阎凌私下唤来灵泽,让他暗地里去调查洛熙晨。
灵泽不明所以,一脸茫然:「主人为何突然对剑雨楼少主的过去这么感兴趣?」
阎凌轻抿一口茶,对灵泽的问题倒也没有回避:「她很像我一位故人。」
停顿片刻,阎凌再次开口:「做的隐密些,别让人发现了,无论查到什么都必须告诉我。」
「是,属下明白。」
不过寥寥数日,灵泽便带回了消息。
阎凌听着灵泽的汇报,目光一滞,眉心微微一动。
他几乎可以确定洛熙晨就是他找了十七年的人。
时至傍晚,大雨滂沱,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街上的人们纷纷进屋躲避这即将迎来的暴风雨。
洛熙晨刚在剑雨楼的客栈内与剑雨楼的探子碰头,一踏出客栈,便见阎凌站在对面的屋檐下,隔着雨幕,与她四目相交,两相对望。
洛熙晨纤眉一挑,略显不耐:「哼,又是你。我说丞相大人您还真是闲得慌,当真是阴魂不散。莫不是当今圣上已撒手人寰,驾鹤西归,你无人可以辅佐,所以成日里游手好闲?」
阎凌心中万般无奈,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整个萧国估计也就洛熙晨一人敢说。
阎凌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哦?难不成是来找我谈心的?」
阎凌向洛熙晨走近几步,洛熙晨也不闪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阎凌一步步朝她靠近。
剑雨楼探子见状,当即拔刀护在洛熙晨身前。
洛熙晨旋即抬手制止,她看出阎凌并无恶意。
「方才交代你的事,你先去办了吧。」
「是!」
待剑雨楼探子离开后,阎凌恰好行至洛熙晨跟前,二人相距仅一步之遥。
「我来找你,是有话想问你。」
「杀了三个人,哦,不对,四个。放心,都不是官。」
阎凌眉心蹙了蹙,无奈叹息:「我不是要问你这个!」
停顿片刻,稍整思绪,阎凌再次开口:「你是哪里人?父母在何处?」
虽然他早已命灵泽私下探查,但他仍想亲自确认。
洛熙晨闻言不禁失笑:「呵,我凭什么告诉你?怎么,丞相大人突然对我感兴趣了?再说了,丞相大人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派人查过我了吗?」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此事并不能怪灵泽办事不力,做事不够严谨。
毕竟他们调查的对象是洛熙晨,要想瞒天过海,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二人如今的立场依旧是敌非友,他刚才贸然这么问,鬼才会告诉他呢!
阎凌垂下眼眸,微微将头撇向一旁,神情似有些落寞:「对不起,方才是我唐突了。」
洛熙晨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阎凌的侧颜,那股不知所起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令她有些烦躁不安,可她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她本是不欲白费口舌回答阎凌那莫名其妙的问题,却还是鬼使神差,不由自主的开了口。
「我本是京城中人,父亲是当官的。当年战火四起,敌军攻下城池,在城中大肆烧杀掳掠,整个京城都沦陷了,人人自危。我和父母走散,流落异乡,四海为家,因缘际会被师尊给带回了剑雨楼。呵,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了这京城。」
洛熙晨眼神闪了闪,复又开口:「时隔多年,儿时的事……多数我已记不清了。」
不是不记得,而是她不愿再去回想。
阎凌骤然抓起洛熙晨的右手,眼神死死盯着洛熙晨的双眼:「那你手上这道疤又是怎么回事?」
阎凌突如其来的举措连洛熙晨都感到些许意外。
洛熙晨素来不喜旁人触碰,但对于阎凌的触碰她却并不抗拒。
二人立场相左,她本该对眼前人百般设防,此刻却任由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腕。
洛熙晨轻轻叹息:「为了保护一个看见刀都不知道要闪的傻小子留下的。」
她垂下眼眸,似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忧伤从她眼底一闪而过。
阎凌的呼吸瞬间变得紊乱,眉头几乎要挤到一处,好看的唇一开一合,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从何开口?
最终只能将这些话悉数咽了回去。
没想到他苦苦寻了十七年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眼前。
奈何造化弄人。
二人当年阴错阳差阔别十七载,如今再次相逢,却是两相对立。
一阵冷风掠过,将雨水带到二人身上,令他们各自淋湿了半边衣裳。
这场雨似乎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雨势甚至有加剧的迹象。
条条闪电划破天际,声声雷鸣震耳欲聋。
两人就这样各自沉默,在客栈外的屋檐下伫立着。
她望向一旁,陷入回忆。
他望着她,激动不能自已。
又一道雷声落下,洛熙晨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腕还被阎凌牢牢抓着。
她轻轻挣开阎凌的手:「难得你我相见不是兵戎相向喊打喊杀。可惜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洛熙晨的语气淡淡的,不似以往凌厉又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