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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那姑娘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不。就我们所知没有。只是想找她了解一些情况,不会把她带走的。”
    “噢……,那就好。她在化妆室里,我马上叫她出来。两位请等等。”
    卡崔娜点点头,礼节性地微笑一下,转身走进了红布帘遮着的房间中。乔贞和埃林站在走廊上,剧团的表演刚刚结束,不时有装卸场景的杂工,以及还未卸妆的演员走过。
    在交换过情报后,乔贞和埃林立刻就赶到了剧团。得知多雷斯在临死前不久和塞诺妮有过密会,乔贞的脑中回想起了自己从未注意过的一些细节。
    最近的例子,就是当他放假在剧团里看戏的那天下午,多雷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神色慌张说自己可能被跟踪了。事实上所谓的“跟踪者”只不过是两个小毛孩子。虽然多雷斯一直压力很大,但乔贞并不觉得他会是这样就被吓倒的人。
    也许他那天出现在剧团的实际目的,是为了和塞诺妮见面,不料乔贞也在场,所以他便临时编出了一个借口。这不是一个有力的假设,但也并非全无可能。
    “你在想什么?看你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埃林说。
    “只是在想,我们一直以来似乎都忽略了许多事。”
    “比如?——啊,别急,我来替你说。比如你没想到自己最喜欢的剧团也会牵涉进来吧?”
    乔贞张嘴想争辩,但是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埃林说得没错。看戏是他难得的爱好,他需要一些似乎属于他私人的,却又和探员生活沾不上边的东西。每当坐在剧院的坐席上,他可以忘记自己经历过的事和手头的案子,感受一下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生活。
    但如今,塞诺妮作为剧团最重要的女主演,和多雷斯的案件联系了起来。一切事情又回到轨道中。
    “好了,塞诺妮出来了。你还是快点摆出平常那副凶脸吧,我听说女明星都不容易套话。”埃林说。
    “啊,两位……乔贞大人和……卡林大人,是吧?你们有事要找我?”便装的塞诺妮走到两人面前。她眉毛高高挑起,嘴唇抿住笑意,就像一个玩猜谜游戏的小姑娘。
    “呃,不是卡林,我叫埃林。埃林·提亚斯。”埃林转向乔贞说,“她能那么快说出你的名字,戏迷先生,却拼错了我的,真让人伤心。”
    “噢,对不起,埃林大人。我不会再弄错了。”
    “没关系,对你这样的美人来说,‘错误’是没有意义的。塞诺妮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即使把你在戏台上创造的所有形象加起来,也比不上你本人的百分之一?你眼前这位老戏迷难道没有看出这点?那可真是不合格……”
    “得了得了。”乔贞用手肘把埃林挤到一边。“关于你和多雷斯·斯特莱福之间,我们有一些问题需要你回答。”
    “恩,好的。不过,能去外面吗?这剧院里毕竟……”
    “当然。”
    他们来到了剧院外的后墙。为了避免埃林又说出什么怪话浪费时间,乔贞直接进入主题:“火焰节当夜,有人看见你和多雷斯见面。没错吧?”
    “是的。”塞诺妮干脆而轻快地回答道。“这很重要吗,乔贞大人?”
    “你说出事实,我们来判断重要与否,塞诺妮小姐。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谁都不希望美人和谋杀扯上关系,但就像他说的,你来提供材料,我们负责挑选。”埃林接上乔贞的话。“不然我旁边这个家伙可是会咬人的。”
    塞诺妮因为埃林的话笑了笑,然后马上咬住下嘴唇,试图让自己严肃起来。
    “好了,那么你承认当夜和他见过面。大概是什么时候?”乔贞继续问。
    “恩,我想想……大概就是剧团要表演前的十分钟吧。因为这个我还迟到了。”
    “你一直都认识多雷斯吗?”
    “不,不能说是认识。只谈过一次话。”
    “火焰节那天晚上是你们第一次谈话?”
    “不,不是,之前还有一次。最初他到后台来找我,我以为他是一个狂热的戏迷……他表现得很绅士。他说喜欢我的表演,但我看出来了,那只是接近我的借口。然后我们就开始聊聊天什么的。”
    “借口?”
    “我最初是以为他打算追求我。”塞诺妮说。“但后来我发觉他感兴趣的好像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件东西。项链,对。挂着一枚红宝石坠饰的项链。那串项链我很少戴上舞台,不知他怎么注意到的。他说想看我的那串项链,他曾经坐在观众席上看到,还想再仔细看看。但那时候我把项链送去修理了,因为挂钩断掉了。他不说原因,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我非得看看’之类的。我想这也没什么,就答应火焰节晚上拿给他。”
    “火焰节晚上,你们俩见面,就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展示项链。说一下你们见面的情况。”
    “恩,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一见面,他连招呼也不打,就急冲冲地问我带了项链没。这让我觉得挺尴尬的。然后我就给他看了,他的脸变得——恩,沮丧透了,让我当时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难过。”
    “我们需要看一下那串项链,希望你带了。”
    “我带着呢。真的要看吗?我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我们刚才怎么说的来着?”乔贞说。“你提供事实,我们来判断。”
    “好吧。”塞诺妮从裙子腰部挂着的小布袋里掏出了项链来,递到乔贞手里。“您看,这有什么特殊的呢?”
    乔贞将项链悬挂在手指上。他发现这是一串没有任何特色的廉价项链。黄铜链子,前端镶着红宝石的坠饰——一块有裂纹,颜色并不纯净,有点儿泛白的红宝石。
    “他没有说过为什么想看这项链?”埃林问。“一点儿都没提到过?”
    “真的没有,”塞诺妮说,“不过我猜……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它是我在地摊上花了二十个铜币就买到的。多雷斯是一个人住,对吧?可是他以前总该有妻子,孩子什么的吧?我猜,也许这是属于他原来家人的东西。再次看到它的时候,物主已经是我了,所以多雷斯显得那么沮丧。也可能是他认错了,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串廉价的东西。如果他就是因为这样才自杀的话……我……”
    “不是这样的,你不用胡思乱想。”乔贞说。“不过,我们需要拿走这项链作为证物,没问题吧?”
    塞诺妮没说话,就好像没听见乔贞的要求似地。
    “塞诺妮小姐……?”
    “这个……非拿走不可吗?”
    乔贞皱起了眉头。
    “你在担心什么,塞诺妮小姐?”
    “恩,不,什么都没有。抱歉了,请拿走吧。”
    “好了。”塞诺妮走后,埃林说道。“你怎么想?”
    “关于两人会面的情况,她和古博的说法是一致的。至少在这一点上,她没有撒谎。”
    “怀疑这么个美人真让我没干劲。但是,我得承认她至少在项链的来历上撒了谎。听起来就像一个每次都用‘肚子痛’做旷课理由的小学生。”
    “没错。简直是教科书式的撒谎模式。说是地摊上买来的,却立刻又表示出不希望把它交到我们手里。这个单纯的姑娘,连圆谎的意图都没有。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调查有好处。”
    “你对她关于多雷斯看过项链后反应的解释,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她确实不知道多雷斯要看项链的意图,因此那些解释应当是她的真正想法。否则她会从一开始就否定一切,根本不会承认曾经见过多雷斯。她认为透露这一点,不会对她不利。”
    “一半诚实,一半虚伪。这个小美人还真会给我们找麻烦——喔,这样说太不近人情了。那是一种自我保护式的撒谎。她对我们没有恶意。”
    半真半假,那有什么不自然的呢?再怎么说,她是一个演员。乔贞把项链收进口袋里。
    “多雷斯向你索求最后一天,你给了他。他就用这一天来看一眼廉价项链,然后被杀死。乔贞,这一天你给得不值。他应该做一些更有贡献的事情再去死。”
    “这项链对他有意义。而且当看到以后,他很失望。有两种可能:一,这项链不是他想看的那一个。二,通过这串项链,他能够确认某件事情,某件让他失望的事情。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
    “无论怎么说,现在我们的情报明显还远远不够着呢。而且还要考虑一个可能性:围绕项链的事件,包括塞诺妮的谎言,实际上和谋杀无关。至少,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它们有关。这真让我头大。但是非要我现在就选的话,我会选二。”
    乔贞脑海中再次回想起多雷斯索求“最后一天”之时的神情。那种一生悬于一次请求的恳切。
    既然塞诺妮关于“答应火焰节给他看项链”一事不像撒谎,那么这项链确实就是多雷斯多活一天的目的。
    乔贞仿佛看见了多雷斯面对项链的情景。
    夜里,廉价的红宝石黯淡无光。多雷斯无比急切地想看清楚它,却又有些害怕。他或许会想,就算自己的眼睛突然瞎掉,不了解自己一直索求的真相,那也没什么不好。但他还是拿出了勇气。
    多雷斯会知道那是自己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吗?
    不,他不知道。
    他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害怕自己的一生被否定。他用一生换来这一天,然后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中。甚至是绝望。他在绝望中迎来了死亡。
    想到这里,乔贞知道自己需要更了解多雷斯的过去。有一个人能够帮助他,但乔贞还没拿定主意是不是该探访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