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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父母就打算回去了。我和何婉清再三挽留,他们还是要走。我只能帮他们买好车票,并送他们上车。
    父亲和母亲都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他们临走时,何婉清准备了很多东西让他们带回去。可是父亲母亲一样都没要,真的一样都没要。他们几乎是空手回去的,而来的时候,他们却是大包小包。
    何婉清不能理解父母为什么一样东西都不要,有些东西是何婉清很早就精心准备的,最后却没有送出去。与父母争执的那一会,何婉清几乎要哭了。她看着父亲一样一样从他的包里把已装好的东西拿出来,心里万分难受。
    父亲只对何婉清淡淡的说了一句:“孩子,我来只想看看你,看过了就好了。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
    最终何婉清还是悄悄流下了眼泪。她不明白,或者是被父亲感动。
    送父亲母亲上车的那一刻,我和何婉清坚持要送他们上列车,可是父亲用他那惯有的方式把我们挡在了检票口。他只说了一声:“不要送了,你们回去吧。”然后挥手向我们告别。
    我想跟上去,可是又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从父亲来的那刻到父亲上车,他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即使母亲力劝我离开何婉清跟她回家,他也仅仅是默不作声。父亲心里在想什么?我猜测,却猜不出什么。
    好像是无功而返,对父亲和母亲此行来说。虽然母亲力劝我回去,但是最终什么结果也没有。她离开时,也只是希望我能听她的劝告,仅仅是希望。因为她知道,虽然我对她的意见没有丝毫的反抗,但是我不会听她的。
    父亲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可能改变主意,离开何婉清。因此,他大部分时间都选择了沉默。
    我能想象,父亲母亲上车时,那种无奈悲伤的眼神。尽管他们都尽力掩饰,叮嘱我和何婉清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其实我感觉得到,他们心中的失落比脸上的无奈悲伤深得多。他们对此行抱了很大的希望,以为二老都来了事情能够变成像他们希望的那样。
    可是,事与愿违。他们所期望的,始终没有出现过。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孝子。
    李媛在我父母回去两天之后,突然打电话给我。电话里充满了哭声,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哭着不说话。
    我急急忙忙感到学校。毕业后,我一直没回过学校。到学校的时候,已接近傍晚。天色昏暗。校园的路上人很少。我想大部分人是去图书馆自习了,或者是留在寝室里,或者是两个人躲在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做着人所共知的事。这些,我都十分清楚。
    当初,和室友谈论这些事情,大家都会莫名的兴奋。现在,我却觉得一点意义都没有。仿佛那些事情都是小孩子做的,而我已经是成人了,对那些事情不屑一顾。才过一年,我发现我离学校已经很遥远了。
    李媛照样出现在她的寝室楼下,这样的情景,我记得有过很多次。以前,叫她出来吃宵夜或者其它什么事,我总是先到她的楼下等她,然后她才下来。我相信,这样的等待李准也有过,而且肯定比我等得多。
    上周,我和李准刚通过电话。他跟我之间仍然是一通扯淡,然后扯到他新交的女朋友身上。这个女人是他叔叔厂里的一个职工,没经济条件没文化,只有一副好身材和好脸蛋。
    我劝李准不要再玩了。如果人家是个好姑娘就好好交往,不要误了人家,家庭条件无所谓,反正你家不缺钱。李准听了,以为我打错电话了。他问我是不是那个要娶一个老女人的小男人。我回答:“是。”
    他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菩萨了,是不是要济苍生救天下的好姑娘于水火啊?”
    我说:“你脑子有问题啊。”
    他说:“你脑子才有问题,好好的干吗劝我不要误了人家,想当初你还想泡尽学校的美女,最好是一天换一个呢。”
    我说:“我那是随便讲讲的。”
    李准依然毫不留情地跟我扯起当年的事,尤其是我们在学校里跟女人之间的事。我发现,李准依旧不改当年的本性。
    其实,我知道,人是不可改变的。
    “你怎么了?”见到李媛后,我问她。
    李媛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们到校外找了一家餐厅。坐下来后,她才开始说话。所有的话,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来表达,她说她忍受不了大学里的空虚和孤独,还有人与人之间的隔离,她感到难受。这是她哭的原因。我完全能理解李媛,并感同身受。
    这些曾经都在我身上发生过。我相信,大学里的人大部分都不可能躲过空虚和孤独以及人与人之间的隔离感。即使拼命学习,即使朋友很多,即使整天和女友或男友缠在一起,空虚和寂寞照样会让你有想哭的时候。尤其是到了高年级,这种感受更厉害。李媛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想她是实在无法忍受了才打电话给我。
    自从和李准分手后,李媛没有找新的男朋友。她说追她的人有好几个,可是不想接受。不是看不上人家,纯粹是不想接受。说不出理由。这些话,如果是在以前,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我只会觉得说这些话的女生很虚伪。可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我感到,李媛的话很真诚。
    其实我还感到,李媛很想找一个人依靠,只是为着某种我感觉得到却说不出来的理由,她一直拒绝接受其他男人。我揣测到的是,失去父亲后留下的空白终于在她身上显现出来了。
    谁都逃不过曾经拥有而顿然消逝后留下的无法弥补的空白。
    从学校回来的车上,李媛发了一条短信给我,写道:谢谢你。
    也许她是出于礼貌,但是我放弃了回她“不客气”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把她当外人。
    何婉清的样子出现在我脑中。也许是车厢里拥挤的人群使我感到疲惫且感慨,也许是这样的场景太像当初我上路去何婉清家里做家教的情形,或许什么都不是,何婉清的样子根本就一直存在我脑里。总之,我想起了何婉清。
    两年前,或者更确切一点的时间,在我没去何婉清家里做家教之前,我从没想到我现在的生活是这样子。我想,假如我没去做家教,假如李准没有帮我介绍,假如我过去的人生轨迹有一点不是当初发生的样子,一切还是现在这样么?
    可是是不是现在这样我能知道什么?如果有如果,我想到的终极假设是:如果当初父母没有生下我呢?
    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