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情景,我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不可能!
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座凌空的庞大古城,我们在火山湖面上的时候就一定可以看见,但是,当时我们全部只看见了天空之上的巨大冰层,但冰层和湖面之间,除了火山湖上蒸发的水蒸气形成的雾气之外,是没有任何别的东西的。
“阿吉,是不是幻境?”老刀咽了一口口水,眼睛依然盯着那石门之外的古城。
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问题:是否是幻境?
幻境并非一定是虚假的,它也可以依托我们的思维,在我们大脑内建立一个世界,而我们的所有行动,仅仅只是一种思维行动。
但是!
幻境的可怕之处在于,它有时可以将你的思维行动进行“具现化”——简单而言,如果你在幻境之中受伤,你的现实身躯,也可能真的受到相应的伤害,而如果你在幻境中死亡,现实中的你,轻则陷入昏迷,重则因为灵魂湮灭而成为植物人,甚至直接脑死亡。
我没有回答老刀问题,而是抬手指示所有人都先保持安静。
我缓缓走向了石门,在这个过程中,我严密注意着从石门延伸而出的通道,以及通道尽头的诡异城市。
当我的手按到那闪着淡蓝光泽的半透明通道之时,我的指尖传来了无比真实的冰冷的触摸感,我抬头望向前方,正好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将我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远处的城市中的灯火,也仿佛随风摇晃了一下。
习惯了喜马拉雅山区凛冽如刀的寒风,我感觉这阵风并不寒冷,但我的额角,却有冷汗滑下。
我转头对老刀道:“老刀,你回到下面的房间,透过窗户往上看,试试能不能看到这条凌空的通道。”
“好。”老刀立刻答应。
不一会儿,老刀脸色铁青地回来了。
“看不到?”只看老刀的脸色,我就已经大概猜到了结果。
果然,老刀摇了摇头:“你说,真是邪了门了,在下面往上看,只能看见天上极高之处横着一层冰块,至于什么通道什么古代城市,居然一概看不见……那这座石门外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望向了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极度干涸:“根据我的经验……我们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境。假如我们踏上这条凌空的通道,一定可以抵达眼前的这座城市。”
我继续道:“大家看看自己脚下的地面,是不是非常干净,就好像一直有人清扫一般……”
除了沈棠之和我,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问题,纷纷低头一看脚下,脸色都变了。
我们刚进入索莫尔通天塔的时候,塔内的条石阶梯、石砌墙壁上,都堆积着厚厚的回程,但从这座古塔的某一层开始,灰尘不见了,不论是阶梯还是墙壁,都是一尘不染,就像是新近有人打扫一般,但这反而平添了一种诡异无比的气氛。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迷惑和震惊的神色,老刀道:“这和石门外的景象有关系吗?”
“这座塔很有古怪,我怀疑,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在喜马拉雅山区,而是另一处地方。”我怕将手指指向石门外的古城,“这座古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它却又实实在在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座石门,通向一个异空间。”
沈棠之第一个露出恍然的神情:“我明白了,这个异空间中的时间很可能是停滞的,所以明明现在是白天,但我们看到石门之外却是夜色,而且古塔内部也一尘不染,因为一切都停留在了某一个时刻。”
“那……我们要过去看看吗?”老刀问。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去干嘛?万一去了之后回不来怎么办?风险太大了。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座古代城市中虽然灯火通明,但实际上死气缭绕——我看了这么久,也根本没有在城里发现什么活物。”
石门外夜色浓重,远处的古城星星点点满是灯火,似乎是城中的居民点燃的烛火,但仔细望去,却只见灯火,而不见人影,整座城市仿佛一座鬼城。
老刀看了一会,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再去看那座古城,确实觉得有点瘆得慌,那些摇摇乎乎的火光,倒像是乱坟堆里常见的鬼火,根本不像是人间烟火啊。“
我说道:“知道就好,我们的目的是抵达塔顶的天海之国,至于这座古塔的古怪之处,我们就当没看见算了。”
随后我便提议继续沿着条石阶梯往上爬,大家都没异议,从那扇石门边上走过,继续向上攀登。
十分钟之后,我们又抵达了塔上方的一个平层。
但所有人都惊愕无比,因为我们看到,在这个平层的房间内,也有一扇石门,石门外的景象,也是一条淡蓝色的半透明通道,通道尽头也是一座古城,在夜色中灯火辉煌。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的心中浮现,但我立刻将之强压了下去,“继续往上爬。”我说道。
但是,大概六百多级台阶之后,我们竟然又回到了那个有着石门的房间!
这下子,大家都有些慌神了。
波切哆嗦着道:“吉、吉先生,我们是不是一直都在原地打转啊?”
老刀也道:“阿吉,看样子,我们可能遇到了鬼打墙啊……”
所谓的鬼打墙,就是被困在某个地方,不管你怎么走,最后都会绕回原地,旧时认为这是被鬼迷了五窍,其实并非是走不出去,而是人一直在原地打转。
我想了想:“这样吧,我们继续往上走,假如还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继续往上走的过程中,我注意到沈棠之一直皱着眉低头走路,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却问我,有没有想明白那些壁画的意义?
古塔内的那些壁画,只出现过一次,之后我们就进入有着石门的那个房间,并且一直循环于其间。
我回答她:“其他七幅壁画的内容倒是不难理解,唯独不知道那些类人生物崇拜的星耀究竟指的是什么,而最后一幅壁画,我确实到现在都不明白含义。”
沈棠之道:“那覆壁画是旋涡的图形,但我现在想起来,刻画那个旋涡的线条,其实有两根。”
那就是……用两根螺旋线画出的旋涡形状。
但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在旋涡的最外沿,仅有一根螺旋线,但在中间的位置,就出现了第二条螺旋线,两根螺旋线是两根不相交的平行线,而且仅有后一条螺旋线才能达到旋涡的中间点——这么说的话,吉光,你想到点什么没有?”
我当时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但沈棠之再跟我描述了一遍之后,我回忆起来,确实是这样没错。
隐隐感觉自己的脑海中有灵光一闪,但仔细想,却又抓不住那个灵感点了。
沈棠之见我露出纠结至极的表情,明白我只差那临门一脚便能想通,提醒我道:“假设我们现在正走在其中一条螺旋线上……”
这句话一出,我立刻就“啊”了一声,顿时惊悟!
“阿吉你啊什么?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老刀在前面发出抗议。
此刻我内心满是顿悟之后的喜悦,也没空理会老刀,急着和沈棠之印证自己的想法:“你的意思是说,假设我们要去的终点——也即是塔顶的极天之海,就是那副壁画中旋涡的中心点,那么我们一开始踏上的这条螺旋线,其实是抵达不了终点的,我们只有跳到另外一条平行线上面,才能抵达真正的终点!”
也正因为我们走在一条错误的螺旋线上,我们是注定无法抵达终点——也就是塔顶的。
所以我们才遇到了类似于鬼打墙的现象?
但真正的问题是,我们究竟如何才能“跳跃”到正确的螺旋线上去呢?
难道真的要尝试去往那座灯火通明的鬼城?
数分钟之后,我们发现自己再次抵达了原点——那座有着石门的房间。
石门外的景色,那座一片死寂的城市,星辰一般的灯火忽闪着,仿佛在嘲笑我们一般。
波切已经满头都是冷汗,他又想说话,但被丹增卡瓦拦住,示意他冷静。
“阿吉,怎么办?”老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刚才我们这一顿好走,爬了接近两千多级阶梯,确实也累得不轻,“他娘的,看来这鬼塔是要逼着我们从这座石门出去了……我们继续在往上爬,恐怕还是会回到这个房间。”
海德和沈棠之都望向了我,在等我下决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只有去闯一闯了。”我顿了顿,看了大家一眼,尤其是丹增卡瓦和波切,“事先说明,我们在走出这道石门之后,有很大几率会遇到匪夷所思的事件,或许是在这条凌空的通道之中,又或者是那座古城之中——但不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请大家一定要听从我的指挥,不要擅自行动,ok?”
沈棠之老刀等人自然是没任何问题,而我说这些话,其实也就是说给丹增卡瓦和波切听的,尤其是丹增卡瓦,他城府深沉、心狠手辣,我如果事先不敲打一下他,还真的不太放心。
丹增卡瓦嘴角一弯,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既然心照不宣,那便算是达成了同识。
不过在这个是出发之前,我让大家先坐下来,就在这里吃点东西,我们从地下暗河中逃出来之后,都还没有休息进食过,大家的体力都已经下降严重,必须得到补充。
固体燃料还剩下一点,我们架起了汤锅,波切和丹增卡瓦还有一些酥油和奶干,用水化开,再加上牦牛肉干,煮了一大锅浓汤。
热汤沸腾,香气四溢,众人的肚子顿时不由得都咕咕叫了起来。
老刀第一个吵着要开饭,波切盛了第一碗热汤要递给丹增卡瓦,却被老刀一把抢了过来,波切一脸愕然,但丹增卡瓦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老刀猛灌了一口,顿时被烫得直吐舌头:“烫烫烫……不过波切你小子手艺不错啊,真香!嗬,说起来也奇怪,之前也不觉得怎么饿,就是闻不得食物香气,一闻到就受不了了……爵士,你不会因为这个记恨我吧?”
丹增卡瓦挥挥手,表示不在意。
老刀点点头,对波切道:“波切,你别这么看着我,你家爵士都没说什么呢。再说了,现在我们是患难与共,哪能因为一碗汤坏了交情。”
我碰了他一下:“喝你的汤吧,话这么多,也不怕闪了舌头。”
喝着热汤,就这干粮,大家便对付了一顿,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要去往那座古城,便也不急在一时,接下来,我们轮流休息了大概四五个小时,精神都是恢复的差不多。
另一个问题更为严峻:我们的武器弹药已经不够了。
老刀和丹增卡瓦手里各有一把m4卡宾枪,枪械没什么问题,但子弹却只剩下了不足一百发。
尤其是老刀这边,只剩下两发子弹。
我原本以为丹增卡瓦会在子弹的事情上要挟我们,但丹增卡瓦却出人意料地通情达理,我们还没开口,自己就主动分了一半弹药给老刀,直把老刀这家伙的下巴都差点乐掉了,反正奉承话不要钱,老刀得了便宜,自然是奉送了一大堆给丹增卡瓦,就差拉着他拜把子了。
整理装备完毕,我们站在了石门面前。
我说了几句动员的话,类似船到前头自然直之类的,但当我们走出石门之外,双脚正式踏上了那条悬空的半通明通道之时,我们忽然发现,背后的石门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原本应该是石门的地方,变成了一堵石墙!
“怎、怎么会这样?!”波切大为惊讶,甚至要伸手石墙探去,我赶紧一把拉住了他。
“不要乱动!”我正色道,“忘记了吗?在踏出石门之后,一切的行动都要听我指挥,不论遇到什么怪事,都不要胡乱行动!”
波切点点头,胸膛起伏几下,终于强自镇定了下来。
我这才有空去看那石墙,只见石墙之上,刻着一副壁画,那壁画我们之前已经看见过,正是某种类人生物朝着半空中闪光的星耀大礼膜拜的景象。
但我马上发现了异样之处:
那些膜拜着星耀的类人生物,脸上都没有眼睛!
而那颗星耀的形状,倒是像一颗巨大的眼球!
与此同时,我们忽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咯吱咯吱”的崩裂声,朝脚下一看,顿时心胆欲裂——
只见我们脚下那条泛着淡蓝色光芒的半透明通道,正崩解为无数细小的碎片……
竟然像是要即刻碎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