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讯问,牛春华的心理防线便宣告崩溃,很快便招认了,并说出了案件的真相。.org
死者余雅诗,是在两年前搬到黑水镇的,那时候她刚刚失恋,并且看中了这里安静优雅的环境,再加上她的工作是在网络上直播,不受地点的限制,便搬来了这里。
牛春华的家,距离余雅诗租住的小洋楼,仅仅只有两百多米远。
小镇地处偏远,年轻人基本都出去了,这些年来,也一直有人在大山外面买了房子,举家搬迁,导致小镇里常住人口总数年年下降,很多房子没人住、年久失修便塌掉的也不在少数——总而言之,小镇里人不多,牛春华一家和余雅诗即是邻居,又是小镇里少数几个年轻一点的女人(镇里大多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两人很快便混熟了。
原本这是件好事,但随着接触的增多,小镇里人都逐渐知晓了余雅诗的真实职业,渐渐地,也就有越来越多的风言风语传进牛春华的耳朵。
其中最让牛春华在意的,是说她老公和余雅诗有奸情。
虽然牛春华的老公长得跟个黑炭头似的,但架不住别人挑唆,而且牛春华也越来越觉得自己老公有点奇怪——比如,他们俩夫妻生活越来越少,从以前的一个多礼拜一次,到一两个月都懒得碰她。
而且在平时,牛春华也觉得老公对自己好像越来越冷淡,但对着余雅诗,却总是嬉皮笑脸。
三个月前的某天下午,在确定自己老公溜进小洋楼后,牛春华撞开了小洋楼的大门,当场抓奸在床。
牛春华在讲起抓奸时,神情中还是相当的痛恨和羞耻,她甚至死活不肯将当时的细节透露一丝半点,由此可以推测出,当时她老公和余雅诗在床上的场面,肯定是相当令她“震撼”——联想到余雅诗屋里那一墙壁的情趣用品,我们也就了然了。
但是,为了简单的一句“家丑不可外扬”,也为了不被外人看笑话,牛春华竟是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除了当时和老公大吵了一架,之后在人前便是守口如瓶。
半个月后,牛春华的老公离开小镇去了县城,对外说是去务工,实际上是牛春华不许老公再和余雅诗来往。
可是,牛春华和余雅诗住的那么近,尽管双方都不提“那件事情”,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只是余雅诗长得高大,牛春华身高就差一大截,而且还嘴笨,她自然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
最后,牛春华心一横,便设计了这么一条杀人毒计。
毒针中的毒液,是镇外森林里的一种藤蔓植物的汁液,当地人叫做“百枯藤”,毒性很强,不小心被划伤,都会导致手脚麻痹。估计是百枯藤的汁液中含有类似于“筒箭毒碱”一类的成分,后者是南美土著从一种植物中提取出来,专门涂在箭头上,用于狩猎的箭毒。
她将死者弄出那副样子,一来是为了发泄心中极度的彻骨恨意,二来也是为了混淆视线,让警察误认为罪犯是男性。
但她最后让自己养狗咬坏了余雅诗的尸体,虽然大大出了一口恶气,却不知最后也因此露出了最大的马脚。
既然牛春华供认不韪,这案子便算是破了。
可惜可叹,这居然是一桩由男女之情引出的杀人案,也正因为牛春华对老公干下的“好事”的不张扬,所以蔡智恒和何君之前根本没有往报复杀人方面去调查。
牛春华被直接拘押在了教堂后面那座两层小楼房的临时拘留室中,蔡智恒说会在镇里的通讯恢复后,便通知县城警务局,将杀人疑犯转交。
当然,蔡智恒也对我们帮忙破案表示了极度的感谢,至少表面看来,极为真切。
但弄完这一切,我一看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而天色阴沉的程度,这像是快要入夜了。
“娘的,这鬼天气!”李逸望着天抱怨着。
何君在一边催促道:“你们快回招待所吧,等天完全黑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大不了我们摸黑回去。”李逸不屑。
蔡智恒横了何君一眼,对我们笑道:“这位小兄弟,你别在意啊……小何的意思是,镇上的路你们不太熟悉,要是摸黑回去,万一磕到碰到什么的,摔一跤就不好了,对吧?”
我一直都有悄悄观察着蔡智恒和何君,刚才蔡智恒那隐蔽的眼神变化,被我尽收眼底。
我打了个哈哈,说道:“不说回去还好,一说,我肚子就饿了——蔡局长,你侄女煮的饭是真好吃,招待所也弄得干净!我们这一来,虽说是查案,但麻烦你们实在太多,过意不去啊!天气不好,程队,依我看,我们还是趁着还有点天光,赶紧回去吧。”
程城自然没二话,我们一行人就此告辞,直接原路返回镇口的招待所。
一路无话——实际上是我告诫大家不要在外面讨论一些疑点,这个小镇像是完全脱离了现代的喧闹,还没到晚上,便安静的可怕,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在街道上传出去很远。
快到招待所时,便看见,留守在这里的周鸥和刘海军早等在了门口。我们两方汇合,程城问了几句,得知招待所内一切平安,街面上也无事发生,便招呼大家走进了一楼的超市。
一进门,刚好撞见系着围裙的春子从厨房出来,春子便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向我们招呼:“大伙回来了啊?正好正好——那个,合格证,对对对,就是你,来帮我端菜啊!”
李逸看着春子指向自己的手臂,一脸愕然:“你说我?”
“对啊,不然还有谁是‘合格证’?!愣着干什么,快来快来,一会菜都凉了。”
李逸这才回过味来,原来春子是在说中午时候,因为他的一双大花臂上的纹身,而称呼他“盖着合格证的猪肉”这件事,并且春子好像还打算把“合格证”的外号按在自己头上。
“行了,臭鱼,你还跟个小姑娘家的较什么真。”老刀看出李逸一脸不忿的表情,按住他的肩膀,同时也对春子道,“春子姑娘,我这位兄弟名叫李逸,道上大号锦鲤。大家都是成年人,拌个嘴不能当真,对吧?你还是别叫他‘合格证’了,我这兄弟没什么大缺点,就是脸皮子有点薄,你多担待点。”
“好,我听老刀大哥的,不叫他‘合格证’了。”春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看着李逸,忽然噗嗤一下又笑了:“那我就……跟着你们叫你‘臭鱼’好啦!快帮我端菜,要是冷掉了就不好吃了!我可是在厨房里哼哧哼哧忙活了一下午呢!”
说着,小姑娘转身进了厨房,李逸朝天翻了个白眼,鼻子里喷着气,跟头斗败了的斗牛似的,也跟着春子进了厨房。
晚饭很快便摆满了桌子。
一共5菜1汤。菜都是用最大的那种盘子装的,其中有3荤2素:香芋排骨、清蒸鲩鱼、野猪肉炖松蛾、凉拌野菜、蒜蓉菜心;另外还有一大盆用各种野山菌煲的汤,正好摆在桌子中央。
李逸最后端上来用大木桶蒸的米饭,饭菜就齐全了。
顿时,米饭的甜香味、混合着菜色的香气,飘满了整个饭厅,扑鼻而来,引得人都不禁是精神为之一振,好几个人的肚子都“咕噜”响了起来,大家相视一笑,程城招呼大家动手开饭。
大家在外面忙了一下午,都是真的饿了,而春子做饭的手艺也是真的不赖,这顿晚饭,我们一众人又是吃的快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去了。
“这个排骨和猪肉都是野猪肉,昨天从山上打来的野猪,都尝尝……”
“菌菇汤我煲了一下午呢……这个是杏鲍菇、这个是鸡腿菇,还有香菇、口菇、茶树菇、牛肝菌和竹荪,全是我们本地产的,可鲜了!”
“哦,这个野菜不是香椿芽,这叫做香紫菜,是附近山上特有的一种野菜,比香椿芽还要鲜嫩,也更香!”
春子一边招呼我们吃菜,一边还开启了百科顾问模式,给我们介绍菜式。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看我们一边大口大口吃菜吃饭,一边夸她,眼睛都笑得眯成了月牙儿。
“你这小丫头嘴皮子刁,厨艺是真的不错,给你竖大拇指了!”李逸一边大口咬着一块野猪肉,一边朝春子竖起拇指。
春子头一扬,得意道:“哼,那当然了!”
“唔,对了……春子,你不是说你妈妈跟你一起住在招待所三楼吗?怎么不叫你妈妈下来一起吃饭啊?”
李逸是无意间想起,而听到问话的春子,脸色却一下子垮了下来。
春子低下了头,语气一下子低沉起来:“我妈她……她生病了,躺在床上……”
“但现在已经好多了!”春子忽然又仰起头,双手将头发捋道耳后,一副给自己打气的样子,“医生说已经好转了,可能再过些天就能下床走动了!大家继续吃饭啊,我妈的饭菜我早就送上去了。”
我们都觉得心里不太好受,纷纷安慰春子,李逸更是立刻道歉:“对不起啊春子,我不是有意要提这个的……”
春子摇头笑笑:“没事没事,大家吃饭啊,别浪费了……”
吃完饭,外面的天色也刚好完全黑了下来。
我和老刀、程城站在小超市门口,看着店外的夜幕,都觉得有些怪异。
天空中几乎是完全的那种黑——既没有月光、也不见星星闪动,天际的边缘,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微弱霞光,而镇子里,居然也是黑灯瞎火一片。
春子已经在一边动手搬门板,居然是准备关门了——这种旧式的可拆卸门板的店铺大门,已经很少能见到了。
老刀问:“春子姑娘,这就准备关门?”
春子“嗯”了一声,已经开始将门板一块一块拼装在大门的凹槽中。
“听你蔡叔说,镇子里还有一百多人还住着,怎么没有一户人家是开着灯的?”
“山里面嘛,大家都睡得早。”
“可现在才七点钟都没到啊,睡得那么早?!”
“留在镇子里的都是些老人孩子……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情好做的,加上老人都心疼电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来,让一下,我装门板……”
将门板全部装完,小超市的大门就算是关上了,春子又从角落里抱来了一大捆木棒,原来是门柱,春子一根一根在每块门板后面仔细抵好,我们想要帮忙,都被婉拒。
做完这一切,春子拍拍手,对程城道:“程大哥,你要告诉大家,明天天亮之前,不能开门,更别去外面。”
程城奇道:“为什么?”
“就是……你没看见外面天黑了吗?天黑了就别出门了……”
“外面有野狼?”
“反正就是……不安全!”
春子支吾不清,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一撇嘴:“我反正告诉过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出去也随便你们!”
竟是气的一跺脚,顾自己走了。
这下,别说程城,我和老刀也是倍感诧异。
十几分钟之后,程城召集大家,在他的房间开会,对这大半天的工作进行总结。
首先是留守的两人,由刘海军发言:“招待所里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我们发现小镇里好像根本没有几个人住着,我们在店门口看了一下午,拢共就见到5个镇民,而且其中4人还是我们早上进镇的时候见过的。”
“还有,春子姑娘说她母亲在三楼养病……但是,整个下午,其实她一次都没有上楼——她刚才说谎了,她绝对没有送饭菜上楼。”刘海军最后补充道。
程城点点头:“很好。接下来,我说一下我们四人在镇里的见闻。”
程城将我们侦破余雅诗被杀案的经过讲了一遍。
听完,刘海军和周鸥还没什么反应,老刀却皱起了眉头:“奇怪,我现在怎么觉得,我们这个案子破的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阿吉,这案子的关键线索都是你分析出来的,你说说。”
我想了想,点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心里发毛,不太踏实了。但并不是案子本身,我觉得,余雅诗被杀案的真凶就算不是那个牛春华,她至少也是个胁从犯,这一点没得跑。”
“可是这个案子确实有点不踏实。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余雅诗的尸体为什么不处理呢?”我也皱起了眉头,“要知道,在我们到来之前,这具尸体已经被发现了接近两天,再怎么人手短缺,勘察现场也用不了两天,为什么依然还将尸体留在犯罪现场?蔡智恒和何君都说黑水镇附近野兽很多,他们就不怕尸体被二次毁坏?依我看,他们两个人,很像是故意留着这个第一现场给我们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