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过游戏吧?我是说,那种大型的网络游戏。”
“不管是什么游戏背景,奇幻或者科幻,没什么关系啦——我们都可以自由自在地游戏中扮演自己的角色,努力就会变强、认真就能交到朋友,美好又真实,对不对?”
对方有些亢奋起来,谈话开始到现在,我第一次从她眼中看见了正常人的光彩。
我有些担忧的望着她,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异议。
“现实世界更好?啊,那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
“要是只需要认真努力就可以成功,我会选择现实世界的。”
“要是一切困难都可以像击败boss一样直接解决,我会选择现实世界的。”
“要是付出的感情可以像npc的好感度一样提升、不会有背叛,我当然会选择现实世界!”
“要是……每次失败都可以复活重来,我会选择现实世界!”
“谁不会呢?!”
“但是,现实世界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美好吗?!”
她的身体猛然弓起,视线和我拉近,被固定在床上的拘束服被扯得稍稍变形,铁架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响声。
旁边的一个护工赶紧压住了她的身体,另一名护工则打开了置物架上的药箱。
我有些无奈,甚至有点不敢直视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这是整个人类社会的问题,我根本没有答案,也无法解释——我也只是普通人类的一员啊。
针筒扎在手臂,镇定剂被注射进她的身体。
她缓缓倒回床上,眼中的光彩渐渐散去,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
“如果有这样一个游戏,它的世界无限庞大,它允许你自由选择并随时重置自己的人生,它的服务器永不关机……”
“你是不是也这样想过呢——要是有这样的游戏就好了吧?”
护工向我打出手势,示意“会面结束”,我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外面是窄长的白色走廊,米黄色的阳光被半月形的廊柱拱门切割成齐整的形状,几个身穿病号服的精神病人站在阳光里,用呆滞的眼神望着我,其中一个朝我露出傻笑。
身后,我听见她那声嘶力竭的笑声正循着白色走廊传来。
“哈,哈哈!”
“哈哈哈……”
早起而带来的朦胧睡意早就无影无踪了,但此刻我的精神还是难以振作。
很糟糕的早晨。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而这一状态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
谁还能苛责我什么呢?我已经尽了全部努力,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再怎么样都该放弃了吧?我想。
尽管……我对这整个事件的真相依然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要是有这样的游戏就好了吧?”
她的话还回荡在我耳中,而这也是三个月以来,我一直在认真思考着的问题……
真的,存在那样的游戏吗?
我在病院的出口处停下脚步,摘下了别在风衣开襟上的临时通行证,管理员仔细看了我一眼,接过通行证放在桌上,手指点了点摊开着的厚厚的记录册:“在这里签字。”
他将一支缠着白色布胶带的旧原子笔塞进我手里。
我照做了。
双重的厚重铁门被打开。
我的车——一辆不知多少手的北京吉普,停在柏油马路对面。
我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正好瞥见病院的大门口八个银色塑钢大字:“青山精神病疗养院”。
关上车门,我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我再次回想起了我们第一次会面时的情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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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帮你找回一个硬盘?”我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老实说,失窃案的话,我一般是不接的,而且我的破案率也不可能比警察高——话说你报警了吗?”
“嗯。”对方点点头,很女人地低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有点头疼。
委托人是个女人,名叫纪蓝,二十七岁,玲珑的身段被一身黑色职业装衬托得恰到好处,一头乌黑利落的齐肩短发,淡妆。
她有些拘谨地坐在我对面,微微垂着头,只有和我说话时,才和我有目光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怪异,但我无法准确地描述出来:她的容貌不但不怪异,还颇为养眼,行为表现方面也没有跳脱正常人的范畴,精神状态上也很稳定。
可是,从她坐到我面前开始,这种怪异的感觉就慢慢包围了我。
想象下,一个人坐在你面前,向你述说着一些事情——但你的感受却像是坐在一家仅有你一名观众的剧院内,舞台距离你无限接近、只隔了一张宽度不过一米二的办公桌,她的述说不像是在陈述事实,而更像是在念台词……
她的表情和动作,也像是舞台剧一样,优美无暇,但有着基于现实的无限疏离感。
这便是我头疼的一半原因。
在一旁站着的那个名叫李逸、绰号锦鲤的家伙,则是导致我头疼的另一半原因。
“吉哥,不是简单的盗窃案啦,这位美女丢失的硬盘,和几件自杀案都有关系!”李逸将原本叠在办公桌上的档案袋在我面前一字排开,“你看看……”
我按住那些档案袋:“你先等等,以我对你这个家伙的了解,你绝对不会这些东西感兴趣,所以,不想让我先调查你的动机的话,你就最好先找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你说你们两个今天才刚见面,然后你们就有了这么深刻的交流,接着你便推荐了我——你觉得我会接受这样的理由?”
李逸还嘴硬:“不是有句话叫做一见那什么……对!一见如故!哎,吉哥你就当做做好事,帮我一回得行不?”
也许是职业病吧,我这个人疑心很重,所以,在李逸说话的时候,我其实一直看着纪蓝,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不过,纪蓝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不过,我从李逸的话里听出了点端倪,这个小子,又不知道被人抓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小辫子,奇怪的是,对方居然只要求他找我帮忙,而且只是一桩失窃案而已。
此时我心里的疑虑愈发重了,但嘴里却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脱就显得不讲义气了,好,这个委托我接了。”
李逸显得极为高兴,他先谢过我,接着道:“吉哥,这桩案子虽然算是兄弟拜托你,可这个案子也是真的有蹊跷!它和最近发生的一宗连续自杀案有关!”
我看李逸说话间,眼睛都不看一眼纪蓝,心道这和男女之情好像无关,然后便听见李逸说什么“连续自杀案”,我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我只听说过连续杀人案,你倒是和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连续自杀案’?”我问。
“哎呀,我懂个什么啊,这不是把档案都给你带来了吗?吉哥你自己看看嘛。”
我点点档案袋上硕大的警务局的公章:“你小子什么时候还能拿到警方的案件宗卷了?”
“这个……嗨,咱不是还有刀哥那关系嘛!”
我也不管李逸明显的含糊之词,反正我这不也接了委托不是?
于是,我便翻看起档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