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气氛也似乎冰结了,好一会,老头的声音才响起,他的语气中同样满含恶毒,‘都看到了吧——这女人,根本就不不会死!’他说着,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俯下身来,将我翻过身来,一双老鸡爪一般的手,猛地抓紧我的领口,朝我咆哮道,‘小郭,你再不肯下手,就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还是说——’老头一指那个被大麻脸抱着的小女孩,‘这一世的杀孽,你还要推给她?!你应该知道,她虽然现在才八岁,却已经本能地知道厌恶你!你以为只要自己不动手,就能逃得掉?恐怕下一世,不用被这追命的怨鬼缠上,小玲就会先杀了你。’老头狠狠将我顿在地上,恶形恶状道,‘你自己想清楚!你不动手,我就让小玲动手,然后连你一并干掉了事!’”
说完这一段,林森停了下来,一双眼睛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只看着自己脚下,听故事的其他四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气氛一时间非常诡异。
而罗兴更是注意到,林森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双手抽到了桌面之下,但就算如此,林森双手的微微颤抖,依然难以掩饰。
联系到林森之前说过,这是一个“杀人的梦”,罗兴隐隐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尽管罗兴不能够知晓其他的三人那时所想,但大致也是八九不离十。
大约过了半分钟,还是方哲开口打破了沉闷的局面。
“然后……呢?”方哲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
“……”,听到方哲的话,林森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慢慢伸出双手,覆在了自己脸上,然后使劲揉了好几下,这才看上去恢复了一些精神,“然后,他们都逼我下手——也就是杀人。”
“那邋遢老头说完那些逼迫、威胁我的话,就站在一旁冷笑。我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抬头望了一圈,老头、大汉、大麻脸,甚至于被大麻脸抱在怀里的女娃,都用同一种似笑非笑的可怕神情望着我。那是一种令人觉得浑身发冷的神情,似乎在那一刻,他们都变成了饿极了直欲择人而噬的狼,而我就是他们眼中的食物,只要我稍稍显示出异议,就将要被他们分筋扒骨,啃的半点渣滓都不剩下。”
“所以我不能拒绝。我是说,梦里的那个我,觉得根本无法拒绝。梦里的那个我,知道那老头说的话,根本不是什么开玩笑,如果我拒绝,他们真的会将我也一并杀了,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于是我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让自己那根本已经僵硬到像是不属于自己了的头颈动了一下——我点了点头。‘好。早该这样,小郭。’老头收了脸上的冷笑,‘老胡,给他!’被称呼为‘老胡’的大汉将他那柄弯刀扔到了我的面前,弯刀砸在地上发了‘叮当’一声,我也随之浑身哆嗦了一下。大汉将火把伸进地洞,于是我又看见了地洞中那个被折磨成了人棍的女人,还有她那一双死盯着我的恐怖眼睛。‘动手。’大汉催促我,语气很冷,尽是威胁的意味,‘杀了她,除非你也想现在就死。’”
“我根本不敢有任何违抗,却又害怕得不行,虽然拿起来那柄弯刀,可我的手发颤,浑身抖如筛糠,我大口大口喘息着,满头满身都是汗。‘快点!’大汉看的不耐烦,踹了我一脚,我被踢得爬了几步,本个身子都险些跌进那地洞里。我的头几乎和地洞里那女人的脸撞到,我吓得又想往后缩,但后颈被一只铁钳一般的手捏住,‘我数到三,你不动手,我就把你脖子捏断。’。那大汉俯下身来,嘴巴靠近我的右耳,开始数数,捏着我后颈的手,使得劲道也越来越大,我毫不怀疑他的话,他要我死,确实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那一刻,我头脑里一片空白,只感觉两侧太阳穴跳的厉害,整个脑袋涨的快要爆炸一样,心里只涌出一个念头:我不要死!”
罗兴看到,林森叙述至此,双眼通红,额角青筋爆起,神情十分可怖,说到“我不要死”的时候,林森双手也攥成了拳,在桌子上重重锤了一下,旁边那两位女伴,顿时齐齐尖叫了一声!
“林森!林森!”看到林森有些失控,方哲和罗兴一起按住了林森,方哲摆手在林森眼前晃了晃,“林森,看到我的手了吗?你不要太激动,现在你很安全,你不在你的梦里!”
林森挣扎了几下,终于清醒了过来,罗兴和方哲看林森布满血丝而通红的双眼中渐渐散了戾气,这才松了手。
“抱歉,那个梦实在太恐怖、太真实,我有些失态了。”林森双手敷额,闭上了眼睛。
“没事,我们理解。”方哲劝道,罗兴也开口表示同意。
柳瑶和孟蓉这两个女孩子刚才自然是有被吓到,柳瑶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孟蓉脸上也是犹有惊容,但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森的肩膀,柔声道:“没事了,我们不都在你的身边吗?”
林森勉强露了一个笑容,说了声“谢谢”,却又不动神色地将肩膀从孟蓉的手下移开,孟蓉只能尽可能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收回,但其他人都能看出来,孟蓉的满心失落和强作无谓。
“好了,已经快讲到结尾了,我还是先把我的梦说完吧。”
“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我大吼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我挣脱了掐着我后颈的手,朝地洞里那个女人猛扑了过去。我大哭大叫,闭着眼睛,用手里的弯刀对着那女人疯狂乱刺乱捅!有很多温热的、带着铁锈气的液体,喷溅到我身上,我知道那是血,我满头满脸都是那女人喷出的血!我不敢睁眼,只将手里的刀刺的更用力、更快!我怕我一停下来,就会自己把自己逼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股子疯狂的劲,也从我身上消失了。我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进到了地洞里,我就跪坐在盛放着那女人躯体的水缸前面,殷红的血液,顺着水缸外壁的纹理,不停往下淌。这时我已经浑身瘫软,但心里却有种强烈的愿望,想要朝水缸里面看一眼。我几乎是挤出了身体里最后的一丝气力,伸手攀住了水缸沿,奋力探出脑袋,朝水缸里望去,然后,我就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
“那女人的躯体,已经被我捅的不成样子了,水缸里全是血,那个被砍去手足四肢耳鼻做成了人棍的女人,就浮在一片血水之中,她低着头,看上去奄奄一息。但我忽然发现,她的表情,似乎是在笑。”
“我顿时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个既恐惧又奇怪的念头出现在我脑海:为什么,她会笑?一个被这样折磨、现在更是快被杀死的人,为何要笑?我怀疑自己是看错了,打算再看个清楚。但就在我探头的一瞬间,那女人突然抬起了头,一张泛着诡异笑容的脸猛地朝我贴近来,一刹那,我全身的寒毛都要炸开来,我第一反应就是要逃!逃得越远越好!但我的身体就僵硬到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